第一百六十四回 无翼鸟
当彭怿辰看到这个双臂残缺的摄影师——赵连生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任何辅助设备，甚至没有一台真正的摄影机。 但就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他却依然用两个特别定制的义肢，扛着一个只有镜头，却没有任何胶片的空壳摄像机，不停的锻炼自己的镜头感。 一个上午，彭怿辰紧紧看着他，就这样重复锻炼了整整一上午。 下午，他还要去农贸市场摆摊，养活自己。 没有家庭，没有妻子，没有儿女，甚至连双臂都搭在了片场。 刚刚40岁的年纪，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和皱纹。 彭怿辰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两条胳膊都没了，十几年没人找你当摄像师，你还坚持练这些东西，到底图个什么？” 赵连生看着这个老王介绍过来的大导演，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心里放不下电影。总想着万一有一天，能有机会，再拿起摄像机，哪怕在拍一个镜头出来。也许我这辈子就值了。” 彭怿辰看着他，用劲的点点头，他原本想测试一下对方的拍摄技术，但现在不用了。 …… 赵连生跟着彭怿辰进入剧组时，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残疾人能够拍摄出什么好镜头。 但仅仅过了一天，所有人都服气了。 如果说过去老王拍摄出来的镜头，是精雕细琢的光影艺术，那么赵连生拍摄的镜头，就是有血有肉的生命。 那种把镜头里每一个细节，都拍出一种生命感的拍摄手法，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没有人知道这个残疾人是怎么办到的。 只有彭怿辰清楚，他是用十几年如一日的磨砺和坚持，才达到了这种神乎其技的能力。 想想自己对于演技的追求，真的已经足够努力吗？ 每次想到赵连生，彭怿辰对演技的追求和磨炼就更加坚定和努力了。 …… 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剧组众人为赵连生的拍摄技巧练练惊叹的时候，外界的媒体，却揪住这一点开始大做文章。 就在赵连生入组第二天，华夏众多娱乐媒体上，就开始出现各种不看好《惊天黑金》的言论。 那些标题一个比一个耸人听闻。 《惊天黑金》一个双臂残疾人拍摄的电影。——《南方娱乐周刊》 彭怿辰彻底膨胀了，他想用没有手臂的摄影师拍摄一部电影。——《华夏娱乐时报》 彭怿辰即将遭遇滑铁卢…… 彭怿辰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 如同雪花一样的质疑声，不断在各种线上、线下的媒体上被发布出来。 渐渐的就来支持彭怿辰的影迷们，也慢慢开始动摇了。 毕竟，这个世界上，谁能相信一个没有胳膊的人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呢。 好心的影迷在彭怿辰的微博下面不断留言劝他： 辰辰，不要任性啊。 彭老师，电影拍摄时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要玩火。 辰辰，我爱你，我要给你生猴子，但是没有胳膊真的能够拍电影吗？ …… 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直接开喷了。 彭怿辰是脑残，自己以为成名了就能胡作非为了。 彭怿辰有病，找残疾人拍电影，就是为了炒作，真恶心。 彭怿辰成功的太容易，等他失败一会，就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 对于外面的纷纷扰扰，彭怿辰一般都是无视的。但这一次牵涉到赵连生，这个自己无比尊重和喜爱的摄像师的荣誉，更牵涉到《惊天黑金》这个自己无比看中的电影的未来。 他无法在沉默下去了。 当天晚上，他连夜赶回了京都，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一家动画制作公司。 他担任导演、编剧，然后指挥着动画公司制作了一个3分多钟的小短片。 因为短片画质要求不高，内容也非常简单。 所以，在彭怿辰回到京都的第三天晚上，这部短片就已经制作完成了。 彭怿辰当天晚上在发布了一条微博。 感谢所有关心爱护我的影迷。对于近期《惊天黑金》剧组聘用双臂残疾摄影师赵连生担任第一摄像师的新闻，我不想做任何评论，请到时候大家在电影中寻找答案。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梦想永远不会褪色，褪色的是你追逐梦想的心。 昨天微博发布之后，又过了短短2分钟，另一条微博又发布了出来。 这条微博就是一个视频，没有任何文字说明。 彭怿辰的微博粉丝们，纷纷打开这个视频。 黑色的背景上，无翼鸟三个字平凡而质朴的放在屏幕正中间。 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个疑问，这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无翼鸟”吗？ 好像听到了所有人的心声，黑幕上立马出现一行小字。 “无翼鸟，kiwi，新西兰独有的一种鸟类，天生就没有翅膀。” 然后画面一亮，只见黄色长嘴的胖胖的呆鸟，只有双腿，却没有鸟类应有的翅膀。 这只呆鸟不停的在悬崖边上做着各种看起来很可笑木匠工作，不停的钉钉子、拉木头，一刻也闲不下来。 搞得所有观众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呆鸟到底在干什么。 当无翼鸟钉好了最后一根钉子，跑回悬崖上的时候。 观众们才从渐渐扩大视野的画面上，看到悬崖峭壁上，原来已经被这只小鸟，从上到下固定上了无数棵大树。 但到了这时候，依然没有人知道它要干什么。 突然无翼鸟带着一个傻乎乎的飞行员帽子，从悬崖上探出了自己的小脑袋，他左右看看，好像非常满意自己的工作。两只脚跳起来，在半空中拍了两下。 然后他退后几步，毫不犹豫的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看到这里所有观众都知道这只无翼鸟到底在干什么了。 他要飞翔。 这时，短片里响起一个清脆的铃声，就好像童年时妈妈给我们听的歌谣一样轻柔。 无翼鸟借助自由落体的力量，快速掠过悬崖峭壁。 飞过无数固定在悬崖上的大树树梢，就像自由飞翔在林间的小鸟一样。 他任由风声在自己的耳边呼啸着，任由眼泪慢慢滑过半空，任由空气打在眼睫上，无法在睁开双眼。 闭上眼，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长出了翅膀，不停的上下扇动着。 这就是他一生的梦想，飞翔的感觉。 最后，无翼鸟飞进了悬崖下白色浓雾中。 然后，黑色的背景重新出现，画外音却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所有观众都被这声巨响惊醒了，他们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声音击碎了一样。 摸摸自己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已经落满了泪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简陋的动画短片，能够让自己泣不成声，因为他们已经不想知道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这部短片不停的回放、回放、再回放。 每次回放，他们都会忍不住再次流泪。 半个小时之后，彭怿辰的微博彻底爆发了。 没有人看到这短片还能平静，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都被那个看起来笨笨的无翼鸟击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