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8章 苏军的七月二十八日

    德军的炮击来得突然，轰炸凶狠，结束得也非常突然。

    大量趴在湿漉漉的河畔，或是蹲在临河房屋墙角的人们，大家咬紧牙关捂住耳朵，内心里祈祷着。

    独立团中有相当数量的四十岁的那人，他们刚出生时都接受了东正教的洗礼，他们刚刚成年的时候苏俄建立，几年后苏联也成立了。很多人在内心里相信上帝，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不停的吟诵祈祷，至少不会让精神崩溃。

    他们需要一个神，来保佑他们在爆炸冲击波中幸存。

    当然，真正的老兵可是不信这些把戏，想要在炮击中活命，就得把洞挖好，还要以特定的姿势迎接炮击。

    炮击突然结束，忍耐许久的战士们长舒一口气。

    可拉夫连季只是放松了十多秒，就高举着拳头：“同志们！很快德军步兵就要来了，回到城市里，准备战斗。”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日期也是七月二十八日，白俄罗斯的白昼时间缩短的非常快。太阳正在下落，它也轮廓也越来越大，夕阳也愈发的摧残。

    就在夕阳中，城市和城南的森林冒着浓烟，烟雾子啊夕阳照耀下显得更加的瑰丽。劫后余生的苏军士兵庆幸自己暂时还活着，大家还有性命吃掉晚餐。

    德军会在傍晚时发动第二轮进攻吗？这件事只有德军知道。

    苏军士兵们多半是怀疑态度，但他们都非常清楚，无论今天是否还有战斗，明日绝对是一场死战。瞧瞧长官枪决逃兵的那坚决的态度，想必大伙儿都要和城市共存亡了。

    一想到这个，多数的战士都释然了。

    就是为了这座城市，兄弟们已经打了是一天的仗，而整个戈梅利州，仅仅游击共和国，就牺牲了上万军队。当见到太多人的牺牲，活着的人反倒是可以接受这样的命运。至少，守卫列奇察的大家，是见证了那近三万难民南撤的事实，难民中有数量惊人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是国家的未来。作为一个男人，哪怕是为了女人和孩子，也得豁出这条命！

    士兵们进入刚刚被炮火蹂躏的地区，佩罗尼斯基和柴科夫，前往南部森林，抢救活人，找寻可用的物资。

    有数百人没有撤到河畔，他们在炮轰中伤亡很大，士兵们因而在街巷中听到了挥之不去的鬼哭狼嚎。

    有的人被炸断了腿，鲜血流的到处都是。有的人内脏竟被炸了出来，伤员以无比恐怖的景象哭喊着妈妈。他们伸出沾血断指的手，祈求战友的救援。而更多的伤员，因为失血过多就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在满是瓦砾和杂物的街巷，有的大量的人员残肢，以及武器的碎片。在炮弹的强大爆炸压力下，步枪枪管也被拧成麻花。

    战场上几乎没有死者是全尸，到处都是散发焦胡气味的肉，这气味令人作呕，甚至令拉夫连季觉得，比他浑身的汗臭味和硝烟味还要刺鼻。

    如此惨烈从场面，也引得一些士兵的干呕。是啊，这番混乱的场面，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老兵，也不能心平气和。

    有香烟的人，赶紧颤抖着给自己点上以强行不慌。许多人不自觉的颤抖，他们也没有更多的帮助受伤的人，尤其是那些重伤员。

    战场上负伤能被卫生员救走，那是非常幸运的。

    介于63集团军目前还不算纯粹的正规军，尤其是守城部队根本没有专职卫生员。再说了，即便有医术高超着，对于那些几乎流血殆尽和内脏大量外溢的伤员，还有什么救援的可能性吗？

    士兵们眼睁睁的看着伤员大量的死亡，最终只有二十个受伤不严重的，被送到河畔边等待渡河。至于这些人能否或者回到沼泽地，一切都是未知数。

    拉夫连季担心的德军第二轮进攻一直没有发生，战士们在紧张不安中，等到了太阳了落山。直到这一刻，战士们才长出一口气。

    拉夫连季在一个破败的房间里建立了临时指挥部，他在这里获悉了守城各部队的伤亡报道。

    初步的统计是令人心碎的，以至于他一时间不敢相信是真的。

    “真是惊人，我们居然损失了一千五百人？仅仅三个小时，我们损失这么多？！”

    此时，罗沙科夫、多罗宁、叶甫根尼以及其他几个营长，还有两位独立团长。各部队汇报了自己的目前可战斗部队，战斗之前城内守军有四千人，独立团有两千八百人，再加上河对岸增援的一个营，守军总兵力当有七千余人。如今的兵力却不足六千人！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减法，苏军的伤亡高达一千五百人！如此多的损失就是在三个小时内发生的。

    “老朋友，无论你是否接受，这就是一个事实。”叶甫根尼安慰的说。

    “所以，您觉得我很焦虑？”

    “难道不是吗？”

    “的确！我军要给司令发去电报，我该怎么说？我会说城市顽强的守住了，然后说我们的伤亡惊人。我们已经死了太多人，司令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他会愤怒。”

    “如实汇报吧！”罗沙科夫说，“让司令把愤怒投给德国人。我们死了这么多人，又不是我们的罪过，全是***的。我们也得听听，司令在得知我们如此损失后，会有怎样的战术调整。”

    拉夫连季点点头，不管怎么样部队是挨过了德军毁灭般的炮击。损失的一千五百人，大部分就是被德炮炸死的，他们的身体成了碎片。

    而德军的情况也很糟糕，这是必然的，拉夫连季非常决定这一点。因为在德军步兵撤出城，苏军就在街巷内看到了数量惊人的德军尸体。

    所以，苏军在巷战中，利用合理的战术和优秀的武器，尤其是大量的冲锋枪和手榴弹，完成了在狭窄区域内的作战的绝对优势，这真是令人津津乐道。

    即便夜幕降临，苏军战士们找到合适的位置，用唾手可得的的碎石，构筑防御工事。挨了炮击，战士们一个个开始自发的疯狂挖地，很多人就接着弹坑继续挖深，就在城市内，挖出了大量散兵坑。

    整个列奇察，包括那栋原本的四层办公楼，如今愣是被削成一层，第二次只有一面墙勉强矗立。

    城市的中学和小学的三层教学楼，非常有趣的是，我们的狙击少女娜塔莎·斯佩洛是金娜，就在这里上过学，在战争爆发前的1941年六月初，她才刚刚在此结束了九年级的学期。

    某一栋房间就是她的教室，然而一切都变了，教学楼本就是苏德双方争夺的对象，相应位置也被德军狂轰，中学和小学的教学楼都垮塌得只剩一层。而列奇察中学的足球场上，触目惊心的多了五个大坑，和若干小坑，大坑正是德军150毫米的大家伙搞的鬼。

    拉夫连季如实的将这些情况上报，与此同时，游击共和国的指挥中枢，同样收到了大量的来自于霍姆尼奇的交火报告。

    德军371师掌握了大量的机动车辆，他们是从穿莫济里城而过的普里佩特河左岸出发的，他们就一直沿着河流北岸行动，然后直接向着地图上的霍姆尼奇的位置冲去。

    白俄罗斯松软的土壤和大量的泥坑，一定程度的减缓了德军的推进速度。他们抵达霍姆尼奇是必然的，处于这片区域的苏军不得不南撤。

    好在杨明志为首的高级指挥官，一定下达了紧急命令。两支女兵营和科夫帕克兵团，老老实实的贯彻落实杨明志的命令。

    上万名苏军士兵南撤了五公里，他们只派遣了两个营的官兵，进入森林区，迎战气势汹汹而来的德军。

    他们在中午十二点和德军371师的侦察营遭遇，战斗随即展开。

    这支德军侦察营的装备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就是半履带装甲车伴随步兵机动。

    科夫帕克派遣了一个营参战，这些长期在苏梅和布良斯克森林作战的战士们，对接下来的森林战真可谓得心应手。只是这个营装备了五门无后坐力炮，非常尴尬的不会用，具体来说不会好生操作。不过友军提供的两种款式的rpg，这东西真是无师自通。

    和他们并肩作战的是四百多个女人，科夫帕克就算是专著游击战三十年的老家伙，让他对女兵完全器重实在是为难他，更是为难他的部下们。这不仅仅他们是对女性的偏见，也是根据所见所闻，天然的认为女人最合适的地方是在医院和指挥部，而不是当做战斗步兵。

    不过参战的女兵营很快就以战绩打了这群男人的脸。

    德军侦察营有十辆半履带装甲车，六百个步兵拍着行军长队伴随前进。当装甲车抵达炮击距离，五个女性组成的无后坐力炮小组，瞬间击中了四个目标，其中三辆装甲车当场抛锚，不一会儿太燃起大火。

    激战爆发了，德军侦察兵且战且走，苏军获得阻击战的小小胜利。不过这番胜利真是转瞬即逝，德军的主力部队仗着人多，硬是向着森林全面进攻。

    德军371师本来是步兵师，他们今天的打发因为得到了友军的大量装甲车，愣是像摩托化步兵师战斗，冲锋的模样更有装甲兵的风范。

    无论是前线的两个营，还是五公里外紧张注视德剧动向的苏军一万大军，都为这伙儿庞大兵力的德军所震惊。

    有超过一百辆的突击炮和半履带装甲车，向着霍姆尼奇废墟周边的森林冲去。伴随装甲车辆狂奔的还有数以千计的步兵，德军发动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步坦协同。

    两个苏军营进行了一番阻击，这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他们损失了近两成的兵力，不得不绝望的撤退。同时，南方埋伏的苏军大部队，也做好了拼死阻击的准备。

    科夫帕克捋直了他的浓密山羊胡子，向自己的部下号召：“我们的背后就是游击共和国，就是我们刚刚解救的三万苏联公民。我们已经无路可退，必须坚守到最后一人！”

    这番悲壮的话激发了战士们的战斗热情，他也是模仿的被大肆宣传的“潘菲诺夫师”的英勇事迹中的那句著名格言。话是如此，科夫帕克是真的不想打阵地战，好在目前的阵地是依托树林而建，令他心情舒坦些。

    所有人都担心德军是以沼泽地为目标，如果这群庞然大物压过来，苏军真要吐血三升！

    因此过了中午，杨明志和耶夫洛夫等人，就更关心霍姆尼奇的战事，同时间列奇察那边汇报守军遭到德军惨烈炮击，两个噩耗传来，如同两个刀子戳着杨明志的心脏。

    杨明志努力保持镇定，战局好在没有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

    但六个小时过去了，局势对于苏军的确非常不利。杨明志不得不面临这样一个恶心的情况，那边是德军直接攻入森林后，就继续向东前进，侦察员的汇报，是他们看到了德军一口气打到了第聂伯河河畔。

    德军想干什么，杨明志已经完全清楚了：德军就是以列奇察为目标，打算歼灭城内的全部守军。

    这一推论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不过大家经历了至少四次针对沼泽地腹地的围剿，大家真是容不得惊吓。

    一个德军师如同一道屏障，斩断了列奇察守军和沼泽地的连接，这样的恶果是显而易见的。

    二十八日下午，游击共和国也收到了红十月大队发来的悲观急电，所谓他们遭到了一支德军精锐的绞杀，部队不得不解除对斯韦特洛戈尔斯克和日洛宾外围的控制，部队在过去的十个小时遭遇了重大损失，至少一千人战士，部队不得不向着列奇察方向战术收缩。

    本来，杨明志就该给他们下达南下的命令，没想到他们居然是主动这么做。杨明志末了也只能感慨一个战事无常，还有一个德军的冷酷狡诈。

    “一切都很明朗了！”晚饭后的紧急会议，杨明志大声说：“一切也正如我的预料，德军就是要用新的钳形攻势，围歼我们的列奇察守军。列奇察失守后，德军将继续使用钳形攻势，复刻一个小型的维捷布斯克口袋。”

    大家的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他们的将军，等待着高论。

    杨明志的确想到了他自认为合理的应对措施：“我计划，列奇察守军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必须保证二十九日，城市不会落入敌手。二十九日，红十月和茨冈人两支大队，必须撤过列奇察至戈梅利的铁路线。在这之后，我军列奇察守军渡河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