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西外环区

    “原因呢？那些机械突然活了？”修尔想起了记忆里那些金属生命体，当然，那些生命体比起这个世界的技术来说，要先进无数倍，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不知道。”没想到迪莉娅却摇了摇头，“虽然只过去了几十年，曾经经历过机械之灾的人有些还活着，即便是他们，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自律机械都像是活了一样，开始不受控制的屠杀人类，它们蓄谋已久，几乎在所有人类活动范围内同时发动，人类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屠杀了大半。剩下的幸存者虽然抵抗了很长一段时间，但领地逐渐失守，最后只剩下本部周边的一片地区还控制在联合政府手里，其他的全部沦陷，只有天空之城，因为自律机械的数量还比较少，大部分都成功的守住了。”

    “像是活了？”

    “对，这是关键，自律机械还是老样子，死板的执行命令，没有一点自我意识，那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吧，和正常的自律机械没什么区别，根本不能说是活过来了。但问题是它们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突然就不再听从我们的命令了，反过来把我们当做敌人。”

    “在它们的逼迫下，除了首都圈的幸存者之外，其他地区的人都搬上了天空之城……大叔，咱们到了。”正说着，女孩突然露出欢快的表情，指着前方兴高采烈的说道，“这里就是西外环区。”

    逐影者们面前出现的，是一片广阔的田地，这个世界现在应该是秋天了，田野里一片金黄，四处飘散着泥土和粮食作物的芳香。这样的场景，很难相信是出现在几千米的高空，如果在帕瓦帝加的话，地母凯亚一定会哭出来吧。

    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地上还残留着大片血迹，不，甚至偶尔还能看到没来得及处理的尸体，但田地里依然有不少人影在忙碌着，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劫难的影响。不过想想也对，对于一个近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而言，粮食恐怕是最重要的物资之一，尤其现在又是收获的季节，就算有再大的事，也要优先处理粮食才对。

    在田野之间穿行，在看到修尔一行的时候，这些人严重本能的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不过并未表现在行动上，倒是看到跟在一旁的迪莉娅，人们才露出笑意：“你回来啦，迪莉娅。”

    “家里怎么样？”有些畏惧的瞟了还没处理的尸体一眼，女孩熟络的打着招呼，“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不用担心，机械入侵的重点在内城，咱们西外环区受到的影响比较小，只有一千多人被机械杀死，大多数都平安无事。”

    只有？逐影者们愣了愣，显然对耳边听到的这些消息不太适应，他们对生命的态度有些过于儿戏了，就算是习惯了机械入侵，也不该如此平淡的谈论死亡。毕竟死者都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同伴，说不定还有他们的亲友，熟悉的人死去了，态度却还这样随意，为免过于违和了。

    “迪莉娅，问你个问题。”等离开劳作着的人群，一直冷眼旁观的修尔若有所思的问道，“从那晚我就发现了，你们这个世界，不，你们这个星球的人，对死亡的但态度很奇怪，虽然同样畏惧，但面对死亡的时候要坦然地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因为很快就能活过来呀。”女孩理所当然的说道，“虽然死亡的痛苦还存在，而且会失去近几年的记忆，但毕竟还能复活，死亡的恐怖程度就降低了很多。”

    “嗯？”修尔的脚步一顿，“复活？”

    “哈哈，大叔，被吓了一跳吧。”迪莉娅对自己能把修尔吓一跳感到相当得意，“你们不知道，其实大部分受害者都没有真的死亡，不久后就能重新见到他们，哪怕被碾碎的那些也一样，就是最近……我算算……最近三年的记忆，恐怕要变成一片空白了。”

    “怎么回事？”

    “大概在移民到浮空岛上之后三十多年之后吧，由于不断受到机械入侵的影响，生产力和战斗力严重不足，联合政府开启了一项特别的计划，据说是叫复苏计划。就是把大家的记忆和当时的身体状况都备份下来，封存在市医院的档案室里，一旦有人非正常死亡，就提取他们的档案，复制身体导入记忆，死者很快就会复活了。”

    “哈？这能算复活吗？那灵魂怎么办？”逐影者们面面相觑，重塑一具躯体，帕瓦帝加的神灵们也能做到，倒入记忆对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没有灵魂的驱动，重塑出来的躯体没有任何价值，根本不可能再次醒来。

    “咦？大叔，你们的星球不会还相信灵魂这种东西吧。”迪莉娅意外的大笑道，“哪有什么灵魂啊，那种东西，这是褐星上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啊。”

    “难怪。”蜜莉蒂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迎着修尔询问的目光，简单解释道，“从那天晚上开始，这两天至少死了有十几万人，但我始终没有感觉到灵魂和怨恨，心里还一直奇怪呢，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换了身体，消失记忆，连灵魂都没有，就算醒过来了也不是自己了吧。”修尔暗中踹了矮人一脚，让他小点声，“自己这个存在，其实还是死了吧。”

    “记忆还在呀。”两个世界的分歧，可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的，“只是少了近期的而已。”

    “莫巴克，闭嘴。”修尔一抬手，止住了其他逐影者还想说什么的打算，世界规则不同，世界观不同，本来也没什么可探讨的，“迪莉娅，既然能复活，苏尔塔他们为什么还那么害怕死亡？”

    “因为承受死亡时痛苦的还是自己，被机械分尸又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而且用五千信用点买命，他们居然还讨价还价，可见也不是太害怕死亡。”

    “我不是指这个。”修尔摇头道，“我是说后来，当时你是醒着偷看呢吧，肯定看到了我们谈生意的时候，他们表现出的恐惧。”

    “哦，那是不一样的。”迪莉娅解释道，“意外死亡可以复活，但是因为犯罪被处死，那就真的死了，生命档案销毁，再没有复活的机会。如果罪行严重，可能还要反复处死好几次，每次都会把临死前的记忆记录下来，导入新复制的躯体，然后再处死一次，那应该是种很恐怖的感觉吧。”

    “呃，那就难怪他们那么害怕了。”试着带入了一下这种反复死亡的感受，即使以逐影者们的意志，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修尔撇撇嘴，把这种猎奇的死刑丢到一旁，“你继续吧，你们褐星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放弃大部分地面世界，逃上天空之城后，它们兴建了无数生产和维护设施，开始扩张数量，很快就铺满了陆地，大叔，你们看到过巴别塔周围那圈完好无损的建筑吧，那就是它们的工厂，每分钟，都有不知道多少台机械兽从工厂里诞生。”

    “也不知道机械对人类到底有多大仇恨，从搬上天空之城起，它们就没有停止过对冲上浮空城把我们都杀光的尝试。每隔几个月，当它们积累到一定数量之后，就会发动一次机械入侵，试图攻入浮空城。”

    “成功过吗？”

    “你是说我们这座城市？”迪莉娅摇头道，“这座没被攻陷，但据说有不少城市在它们的攻击下已经沦陷了，城里的人类也都彻底死亡了。”

    “嗯？不能再复活了？”

    “城市毁灭，天空之城陨落，城市里的生命档案馆自然也不复存在了，那些人不可能再复活了。”迪莉娅遗憾的叹了口气，“也许能夺回那些沦陷的天空之城废墟，还有机会抢救出一部分生命档案，但是那种事能做到的话，也就不至于被逼到现在……杰西卡阿姨，对，我回来啦，小埃文他们已经回来了吧，哈哈哈，这次可是大丰收啊，狠赚了一笔，嗯嗯，让他们先带回来就是这个意思，不用等我，帮我留下我那份就足够了。”

    熟练而热情的和路过的老妇人打着招呼，然而等双方擦肩而过之后，小女孩的表情马上垮了下来，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呵，感觉你在西外环区很受欢迎啊。”修尔似笑非笑的说道。

    “大叔你故意的吧，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小家伙嘟着嘴，咕哝着说道，“他们现在对我热情，是因为这几年，我总能想办法帮西外环区赚到钱，以前我没这个能力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记得可还很清楚呢。西外环区内城区的人看不起不是没理由的，哼，别以为现在对我热情，我就能原谅他们。”

    “呵，记仇的小家伙。”拍拍迪莉娅的头，修尔并没有多说什么，这种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说不上谁对谁错。

    “看，那边就是我的家。”很快就把不快扔到了一边，迪莉娅小跑几步，指着前面的一片村落说道，“大家，欢迎来我家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