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我们还是辞职吧
蒋姐从不聘用无能之辈，这四位编剧都是各喜剧团队里的中坚力量。尤其是吴猛，他是去年春晚小品《我爱我家》的主创之一。 吴猛接过笔记本后淡淡一笑：“我们来瞻仰一下李老师的风采。” 蒋姐道：“那好，你们忙着，李老师明天应该会来工作室，到时候你们再好好沟通，你们先做好功课，整理一下修改意见。” 崔元道：“蒋姐，李老师好沟通么？” “好沟通，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的意见是对的，哪怕想把李老师的稿子全部否定了重写，李老师也不会介意的。” 吴猛有点儿不相信：“文人一般都比较犟，我不是说李老师啊，真不是说李老师。” 文人的确有一种普遍的毛病——自视甚高，不过也不单单是文人，基本上自我感觉良好是所有人的通病。 蒋姐笑道：“你们放心好了，李老师非常乐于采取他人意见，他的心胸很宽广，起码36C。” 这下四位编剧放心了，终于可以大刀阔斧地干了。 “来，抓紧打印出来。” “咱们的工作开始了，要知道，咱们是这档节目的关键中的关键啊！” 蒋姐笑道：“你们忙着，我还有其他工作。” 编辑室是个独立的小办公室，有一台打印机，将稿件打印好装订后，每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各自准备好了纸笔，准备批改备注之用。 办公室瞬间静了下来，大家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可一瞬间，四双眼睛几乎同时放亮。 “哇！” “哈哈！” “好！好！” …… 第一波笑声刚停，也就三秒钟左右，下一波笑声再起： “天啊，这转折！” “吐槽得太狠辣了！” “哈哈，这个梗笑屁我了！” …… 因为每个人的阅读速度和个人习惯不同，所以阅稿进度自然不一样。于是，除了开始时大家比较统一的两波笑声后，编辑室内之后的笑声开始变得混乱而密集，还时不时伴有拍桌子叫好的声音。 一门之隔，外面工作区的同事们疑惑地看着编辑室，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中了什么邪。 “怎么了里面？” “不知道啊！” “去看看？” “你去吧，我这手头上的工作都让我脑袋疼。” …… 有人敲门后，只见里面四位正前仰后合地捧着稿子呢，有人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有事儿么？”吴猛问道。 “没有，我继续去忙，你们继续笑，不打扰了。” …… 稿子终于审完了，四位准备的纸笔全都没用上，因为阅稿的时候无暇他顾，只剩下本能的笑了。 吴猛喝口水平静了一下，道：“各位，说下意见吧。” 鲁东：“呃……我没意见。” 蔡康：“这个，我再想想。” 孙鹏：“基本完美。” 吴猛追问：“基本完美？那你就说说有瑕疵的地方。” 孙鹏：“呃……” 吴猛见状，提议：“要不咱再看一遍？” 众人连忙点头，这次则逐行逐字地挑起了毛病来。 可结果，段子没问题，结构完整，节奏完美。大家再读一遍后，手旁的笔记本上依旧一字没动。 改不了啊，这篇《我想有个家》的稿子，一个字都没法改动啊。 一个字都无法改动指的是完全没有改动的必要。 比如说假设原文有个句子是——我有个兄弟叫顺溜，你非得改成“我有个兄弟叫顺七”，这也成，但改动得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有个家》的稿子就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动的意义，多加几句话画蛇添足了，减去几句话就破坏结构和节奏了。 这四名编剧此时此刻脑袋上蹦出了四个词语： 完美！完美！完美！and完美！ 四个人面面相觑，作为专业的喜剧编剧，他们此时是服了，从里到外从脚趾盖到头发丝全服了。 作为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让他们开怀大笑太难了，毕竟他们对很多梗和包袱已经免疫了。 但今天这篇《我想有个家》，完全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感觉，段子是新的，内容是犀利辛辣的，吐槽的充满力量的，是直抵人心的。 他们不得不服！但是，此时此刻，作为刚刚高薪受聘的新员工，他们觉得自己不发挥一下自己的专业技能和水平，着实有些对不起这份高薪酬了。 于是，他们决定以他们的专业素养，想办法将这篇脱口秀演讲再润色润色，使之更上一层楼。 “我们再看一遍吧！” “好！” …… 中午饭时间到了，几位编剧出来领盒饭。 刘娜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办公室内看的什么啊？” “啊，李老师的稿子，脱口秀第一期的。”吴猛道。 “哦，怎么样？” 吴猛故作淡定地道：“还不错。” 孙鹏也“嗯”了一声，“可以。” 刘娜嘴角微微一翘，心道：只是“不错”和“可以”的话，你们就笑成了白痴似的，这要是“完美”的话，你们不得笑出糖尿病啊？ 吃过饭后，回到办公室的几名编剧一时沉默，心情复杂。 为什么沉默？ 因为招聘他们来就是来创作脱口秀稿子的，这是他们的职责和价值啊，结果，四个行业内的著名编剧的价值好像失效了，他们存在的意义约等于0了。 吴猛道：“这篇《我想有个家》暂时这样吧，我认为暂时没有改动的必要了。” “嗯，我也这么认为。” “咱们创作第二期的稿子吧。” “可以，咱们现在就开始工作！人家外面忙冒了烟儿，咱们也得发挥价值啊。也不知道李老师第二期的主题打算是什么？” “我觉得富二代这个主题挺好的，要不和李老师建议建议，咱们第二期写这个主题？” 说话间，蒋姐走进了办公室，她问道：“李老师的稿子审得怎么样了？” “呃……非常好，没修改的必要。” “别介，我之前都跟你们说了，李老师乐于接受批评和意见。” “真没有！李老师的稿子完全没问题。蒋姐，您没看过李老师的稿子？” 蒋姐摇了摇头，“没啊，我刚刚忙啊。” 吴猛又问：“蒋姐，咱们第二期节目的主题是什么，我们提前准备，大家一定努力写好第二期的稿子。如果没有的话，您觉得富二代这个主题如何？” “第二期啊？李老师已经写完了。” “啊？” “不能吧？” 蒋姐笑了：“这有什么不能的，你们是在低估李老师的工作效率么？” “没没，这速度有点儿让人恐怖。” 蒋姐道：“那稿子我给你们要来，你们再好好审一下这个稿子，修改修改。” 蒋姐给李凡打了个电话，要来了第二期的稿子，之后打印出来分给了几位，便转身要走。 吴猛突然将桌子上的《我想有个家》的稿子递给了蒋姐，道：“蒋姐，第一期的稿子你看看。” “好。” 不多时，蒋姐办公室和编辑部几乎同时响起了阵阵笑声，只不过，蒋姐的笑声有些疯魔。 众人心道：得，又疯一个。 将近晚上下班的时候，编辑部内的意见又统一了。 吴猛皱眉低头，貌似漫不经心地道：“咱们第三期的主题是什么呢？” “对对，第三期的主题！咱们做第三期的。” …… “我问过李老师了，第三期的稿子他也完成了，不过他现在没在寝室，寝室又没人，没法发给咱们。” 当听到蒋姐的回答后，众编剧一时瞠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以前大家是和同事竞争，职场上那真是你死我活啊，现如今换了新单位，这回终于不和同事竞争了，改成了和老板竞争，那真是“我死我死”啊！ 编辑室瞬间成为了摆设，成为了吃空饷的摆设。 他们在思考一个统一的问题，我们来这儿干嘛来了？难道只是捧着老板的稿子负责傻笑么？ 那这工作倒是很轻松……笑一笑基本工资就1万！ 只不过不知道这份悠闲的工作能做几天，毕竟这里好像不是慈善机构。 …… 次日早晨，李凡从家里来学校上课，王川贱嗖嗖地坐到他身边，悄声道：“凡哥，你那脱口秀什么时候录啊，我先预定6张票。” “为什么要6张？” “那妹子寝室5个姐妹都要啊！” “傻啊你，人家都是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你干嘛带那么多灯泡一起去？” “给你弟妹面子嘛，她们都求你弟妹呢！弄不到票，你弟妹多没面子。” 李凡白了他一眼，“发展到哪一步了，老实交代。” “本垒昨晚刚打！” 李凡一怔：“你大爷，这么快？才三四天！” “呃……你以为我是你啊？”王川满面不屑地走了。 嘿，自己还叫这厮笑话了！ 上午两节课上过之后，李凡驱车来到工作室，推开门便询问起了大家的工作进度。 “李老师，摄像、音响师、灯光师没有任何问题，全都联系好了。” “服化道也没问题！” “场馆的问题也解决了，是个千人大场。” …… 李凡点了点头：“好，辛苦大家了，既然问题不大，那么咱们的第一期录制，就定在这周六晚上8点钟吧。” 又嘱咐了几句，李凡转向编辑室，此时编辑室的门是开着的，四位编剧正等着老板训话呢。 李凡走进编辑室，伸出手和第一次见面的四位依次问好后，问道：“昨天大家已经审过了我的稿子，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别有任何负担，我乐于接受批评和指正。” 众人一时无言。 吴猛憋出了一句话：“那个，李老师，简直太棒了，不用改！” 李凡笑道：“我说过了，别有任何负担，虽然这稿子是老板写的，但我从谏如流，大家请畅所欲言。” “真没有，很完美，真的！” 见李凡略略沉眸，吴猛小心翼翼地问：“李老师，第三期的稿子写完了？” “嗯，昨天收了个尾，写完了。” 孙鹏：“那第四期呢？” “第四期还没写。” “那我们——”吴猛突然住嘴了，他本想说那我们来写吧，毕竟在职务上，他们才是正牌编剧，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可是，他此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真让他们写的话，他们的稿子真的能比李凡写得更精彩？！ 根本不可能啊！ 李凡问道：“你想说什么？” “那……那李老师，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呢？做一些什么辅助工作呢？”吴猛道。 崔元道：“对，李老师，我给您找视频、图像素材，您的《我想有个家》的稿子一定得配素材才更震撼人心。” 鲁东连忙道：“我PS不错，影视制作也懂，制作素材是我的强项！” “呃……”李凡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优盘，“这些我已经做完了，大家给看一看，修改修改，提提意见。” 众人望着那小小的优盘，一片绝望。 得，所有的事情您自己都干了，您说，我们是主动辞职啊还是主动辞职啊？ 李凡又道：“大家别有任何负担，你们提意见不是反对我，而是为了节目更精彩，我们每个人都希望节目精彩，所以，请大家多多指教，畅所欲言！” 众人一片尬笑，面对术业如此专攻的老板，大家惭愧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