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难道要当亡国之君？
宣平四年六月二十六，盛夏时节里的紫禁城，也是和南方省份一样炎热无比，但是即便酷热难耐，但是正德皇帝的寝宫里却是依旧门窗紧闭！ 饶是不时有太监搬来冬天的时候存在冰窖里冰块降温，但是屋内却是依旧让人觉得闷热无比。 龙床上的正德皇帝一边在太监的扶着，一边吃力的亲自看着几份奏章。 兴许是因为做起来让他觉得颇为辛苦，又或者是因为奏章上的内容让他生气，脸色有些潮红！ 一旁几个伺候的太监，哪怕是里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也是一口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就在昨天，一个太监在正德皇帝批阅奏章的时候，不小心的咳嗽了几声，就是被正德皇帝下令拖下去杖毙！ 这一段时间，正德皇帝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的不好，而这个事实，不仅仅是这些太监们知道，外庭的大臣们乃至后宫里的妃子们都是知道的。 稍微有些不慎，就有可能惹来杖毙或者是丢官去职！ 能够让正德皇帝心情如此不好的，自然是因为南方镇剿伪唐的不顺利，非但不顺利，而且还损兵折将，连长沙、九江这种战略重镇都是先后被伪唐贼军攻陷了。 上个月，南直隶那边上报说，在南直隶地区已经是出现了小规模的贼军踪迹，偌大的江南是人心浮动，惶恐不安，生怕着不用多久伪唐贼军就能够打到江南来了。 而且一些知兵事，尤其是了解伪唐贼军的南方官员更是上折子说，按照伪唐贼军的一贯形势方法，春夏之际乃是伪唐贼军囤积力量的时候，而等到了秋收之际，伪唐贼军往往就会发动超大规模的攻势，并称之为秋冬攻势！ 一旦今年伪唐贼军发动新一轮的秋冬攻势，届时唯恐江南不保！ 正德皇帝就搞不明白了，这个伪唐贼军怎么就打不死，而且还越打越强？ 是因为自己不够重视吗？不是，相反，正德皇帝很重视围剿伪唐贼军，派遣张岳督师六省，派遣王以旗坐镇金陵，任南京兵部尚书，同时还先后调动了不下四万人的边军和上万北方新军、京营南下剿贼，花费出来的军费不知凡几。 光光是从他的内库里拔出去的军费，就不下五百万两之数！ 他执政四十余年，和大臣们勾心斗角，甚至背着与民争利的骂名，这才搜刮了不少钱财，在内库里储备了五六百万两的银子。 然而现在呢，内库里的银子已经是花的差不多了，国库里更是空的能饿死老鼠了，但是这伪唐贼军却是剿灭不了。 非但剿灭不了，反而是把南方数省都给丢了！ 这怪谁？ 怪他吗？ 放屁，身为大明皇帝，他比谁都更想剿灭伪唐贼军，比谁都是更加的上心，而且他自问也没有做太多负面的事。 张岳说要凑集军费在湖广等省开设平贼饷，虽然正德皇帝可能会造成一些后续的麻烦，但他还是准了。 王以旗说兵力不够，说要抽调边军南下，他准了！ 对于南方上报的有功将士的封赏，他正德皇帝更是从来都没有驳回过，一律准许！ 他自问，该做的一切他都做了！ 甚至前线的将士们都做到了自己该做的，衡阳一战，三万将士全军覆没，数十名高级将领战死沙场，堂堂一军统帅的程洪安兵败身死。 长沙一战，九江一战，无数将士死战不退，死伤惨重！ 但是还是打不过啊！ 为什么？ 对这个问题，他思考了两三个月都是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伪唐贼军会这么强悍？因为他们的枪炮犀利？开玩笑，虽然早期伪唐贼军的枪炮的确犀利，但是现在官军也是大造枪炮，甚至在枪炮的数量上都是不逊于伪唐贼军了。 是因为伪唐贼军的战术更先进，但是督标等新军，用的也是和伪唐贼军一样的战术啊！ 苦思了两月正德皇帝依旧没有想通透！ 这让他产生一种大势如此，挡无可挡的无奈！ 难不成，他真的要当一个亡国之君？ 但是不应该啊，亲政数十年，他自问比大多数的本朝皇帝乃至历史上的众多皇帝做的更好，四十余年来，虽然各地动乱时有发生，甚至爆发过宁王叛乱这种震惊天下的大事，但是却都是被他一一平定。 整个天下不敢说盛世繁华，但是却也是比以前的时候强了不少，前些时候，甚至都有人说着本朝乃是盛世呢。 有时候，他都会想，兴许自己驾崩了以后，后人会给自己一个正德盛世的评价，即便是没有盛世的评价，但是一个正德中兴恐怕是跑不了的。 但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竟然出现了伪唐贼军这么一个怪物，任凭他怎么打都打不死！ 尤其是一想到今年秋冬时分，江南地区都有可能遭到战火的波及，甚至落入贼手的时候，他甚至都会产生一种绝望的心理。 这样的他，心情能够好得了才怪呢！ 而此时，手中的这份陕西那边送上来的折子，让他的心情就更坏了！折子上说前些时候陕西有人聚众叛乱，挟裹流民攻占了当地县城，当地官军不敢有丝毫怠慢，生怕放任的话又是搞出来一个伪唐贼军出来，当即就是动用了雷霆手段，足足动用了数万大军，一举把叛军击溃。 但是这虽然是一份报捷的折子，但是却是依旧让正德皇帝高兴不起来，反而是心情更差了。 这是今年第几次有流贼攻占县城了？第八次还是第九次了？ 最近两年，也许是受到了伪唐贼军崛起的影响，让天下的那些野心家们产生了中原鹿正肥的错觉，各种叛乱是陈出不穷，比正常年份是多了好几倍，而且规模都还不小，甚至都有一个山东的卫所指挥使觉得自己挺牛逼的，竟然干起了挟裹数千卫所兵将谋反，而且还大言不惭的直接以伪唐贼军北伐偏师自居，自封什么大唐鲁王。 结果呢，被山东那边最近两年新编练的新军直接干趴下了，具体情况就是，这个山东练军营五百人打了几阵排枪，打了几发炮弹后，这支挟裹起来的叛军就一哄而散了。 明军，尤其是明军里的各式新军虽然干不过南方的伪唐贼军，但是收拾其他的叛军还是手到擒来的！ 中原鹿正肥，这绝对是个错觉！ 这一场争霸战争，其实不管是大唐王朝还是明王朝，都是实力不弱，现在的明王朝可不是明末时期，正德皇帝也不是崇祯，他的手段还是很犀利的。 朝中的文官被他压的死死的，那些宦官们也只是一条条听命的狗，正德皇帝让他们干嘛就干嘛，整个明王朝都是处于正德皇帝的掌控之下。 而大唐王朝就更不用说了，有着李轩这个异数在，也绝对不是普通的叛军所能够相提并论的。 所以这两年，不管是明王朝治下还是唐王朝治下，其实各种各样的叛乱其实多不胜数，大唐王朝里的武装抗税事件一直都是层出不穷，明王朝里的各种叛乱也是多如牛毛。 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任何一支具备较大影响力的叛军！ 然而虽然影响不算太大，但是却是依旧让正德皇帝感受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放下奏折后，他拿起另外一份奏折，刚看，他的眼神中就是难得的闪过了一丝喜色，这是一份王以旗上的折子，说他通过数月的整顿，已经是编练出来了十万人的江南新军，目前正在加急操练当中。 十万江南新军，再加上其他官军，这足够挡住伪唐贼军了吧 不过这折子之后又是说，江南新军军费严重不足，枪炮粮饷缺乏，希望可以效仿湖广、江西等省，在南直隶、浙江、福建开设平贼饷。 同时他也是说，镇剿贼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必须要有长期作战的准备，最近两三年内要以固守为上，无论如何也要守住江南重地，以守代攻，消耗贼军锐气，等贼军锐气尽失后就是反攻之时。 为了长期作战，他提议不仅仅是在南方各省，也需要在北方各省开设平贼饷，以补军费不足。 正德皇帝看到这份折子后，对于王以旗的长期作战的设想也是比较赞同的，虽然他自己和想要短时间内就灭掉伪唐贼军，但是现实不允许啊。 但是长期作战的话，这军费从何而来就是个问题了。 想了想后，他准备过两天召集群臣，然后商讨这平贼饷一事，同时也要未雨绸缪，在北方各省编练更多的新军。 王以旗的整顿卫所兵方式还是不错的，只挑选精锐，把老弱卫所兵变成单纯的屯垦兵，这些挑选出来的精锐再辅以招募而来的青壮，组建了江南新军。 这种方式完全是可以在其他省份复制的。 这样一来，卫所制度还能够保留，不至于引起太多的动乱，同时又能够得到一支具有战斗力的新军部队。 唯一的缺点就是花钱花的厉害！ 但是这样的新军模式，和张岳搞出来的督标比起来，花的钱还是比较少的！ 虽然正德皇帝没有给过张岳太多钱，但是却也知道，张岳的督标花的钱是非常多的，无数的军费才练出来了一支督标，战力在明军当中算得上是头等了。 然而像张岳这样敢盯着无数人的弹劾搜刮钱财养军的人，可没有第二个了，至少王以旗就是不敢这么干的，所以张岳的督标，无法复制，而王以旗的江南新军，却是能够复制的。 此外，一个张岳就已经是让正德皇帝有所忌惮了，再来第二个、第三个张岳，他睡觉都要睡不安稳了，别到时候剿灭了伪唐贼军，但是这些督标又反叛了，到时候，他正德皇帝拿什么来镇压这些督标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