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死胡同(献血加更系列037)
本章加更是为了感谢书友“回忆嵌在残月中”在2019年到2020年间所捐献的12次成分血而加更。之后还有两章为他的加更。 孙立恩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小林丰口中的“最具价值”的投资标的物。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但他还在办公室里点灯熬夜。 计秀英的问题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孙立恩看着厚厚一摞病例,只觉得自己脑仁儿生疼。 病例记录非常详细,但详细的病例记录并不能帮助孙立恩从中找出什么诊断疾病的线索。他是越看越莫名其妙,越看越觉得没有头绪。 以目前的检查报告来看,计秀英的各项指标都不算有太大异常。她的白细胞数量轻微上升到了11.9*10^9/L,而中性粒细胞比例也上升了一些。唯独这个C反应蛋白高的过分——241.6mg/L,这比8mg/L的参考值高出了足足三十倍。 从血液检查的结果来看,白细胞、中性粒细胞和C反应蛋白都上升,尤其是C反应蛋白上升了这么多,那么导致她生病的应该不是病毒感染。而更像是某种细菌。但孙立恩却还是有些摸不准。原因也很简单,如果是细菌感染,长达五年的反复感染却依旧只是低烧和咳嗽……这有点说不通。 细菌是一种繁殖速度极快的微生物。在合适的环境下,有些细菌甚至可以在20分钟内就完成一次分裂繁殖。长达五年的反复感染,而且还有激素抑制免疫系统,患者如果感染的是细菌,怎么说也应该有过一两次细菌感染的严重症状出现才对。 难道……不是细菌? 这个假设让孙立恩精神一振。如果不是细菌,而是其他病原体,那就可以解释这种缓慢的病情进展了。 虽然细菌感染所导致的慢性炎症也不是没有。但那种炎症一般都发生在免疫力正常,但是久病还不去医院的病人身上。 计秀英在罹患肿瘤之后,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化疗。她的免疫水平必然不会太高。而在经过长达十个月的抗结核治疗后,她又断断续续使用了差不多两年的激素。这么低的免疫水平,细菌的感染不太可能依旧和免疫系统打个五五开——要不然这细菌一开始得多菜鸡啊? 患者每一次发病都是在免疫水平下降之后……孙立恩忽然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他好像隐约抓住了一点什么东西。 计秀英首先是癌症术后,并且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化疗……她发病是在化疗结束后吧? 病例里并没有计秀英肿瘤术后的化疗记录。孙立恩琢磨了一下,直接打了电话给瑞秋。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么?”铃声响了很久,瑞秋才有气无力的接了电话。她在电话这头对孙立恩恼怒道,“孙医生,你要是有什么急迫的不得了的问题,那应该直接去找急诊或者重症医学科的医生——我们肿瘤科可没有急病。”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了。”孙立恩是真的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赶紧搞清楚这个时间顺序。“我咨询你一下啊……子宫内膜瘤腺癌二期,行子宫和两侧附件全切术之后,化疗是什么方案?要持续多久?” “用TC方案。”虽然还带着起床气和怒意,但在回答专业问题的时候,瑞秋还是非常正经而且严肃的。“化疗药物用卡铂和紫杉醇。六周一个疗程,紫杉醇每周都用,卡铂只在第一周和第四周用。完成了六周的疗程之后休息一周,然后再重头开始新的疗程。一般持续四个疗程。” “也就是说……”孙立恩快速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一共是四个六周化疗疗程,以及三个一周的休息时间,一共一百八十九天?” “这种具体的计算你按计算器就行了。”瑞秋大概也听出了孙立恩没有其他专业问题要问,她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挂掉了电话。并且还在十秒钟后发来了一条短信,“不要再吵我睡觉了!”以示抗议。 孙立恩完全没有任何不快,他正忙着计算时间表呢。 计秀英是在六年前的9月4日行“子宫及双侧附件切除术”的。而化疗一般是在手术后一个月内开始进行。也就是说最晚10月4日的时候,计秀英就开始接受化疗了。 按照10月4日开始治疗计算,11月14日时她完成了第一个六周的化疗,然后开始就是为期一周的休息时间。11月21日重新开始化疗…… 根据孙立恩的计算,五年前的5月8日,是计秀英最后一个化疗结束的日子。而两个月后,她就因为咳嗽、低热和白痰重新进了医院开始检查。 这个推理方向……好像有戏!孙立恩顿时来了精神。他继续开始按照“治疗结束到再次发热”的时间表继续整理了下去。五年前的10月,计秀英开始接受抗结核治疗,经历了九个月的治疗后又过了一个月,也就是四年前的9月份,再次发热。 只不过这一次,计秀英并没有马上再去医院检查。而是选择自行服药治疗——以孙立恩的经验,这段时间里计秀英大概是接受了某些中医治疗。不过中医治疗仍然没有起效,所以在一年后,也就是三年前的8月,她再次进行了CT复查,显示双肺病变有所进展。 三年前的9月,计秀英开始服用甲泼尼龙进行治疗,一个月后CT检查显示病情有好转。这次治疗持续到了两年前的3月。停药半个月后,复查CT显示双肺病变又有了进展。 这一次她开始口服强的松,两年前的五月,也就是口服强的松开始一个月后,CT显示病情再次好转。但在持续口服了大约五个月的强的松之后,计秀英出现了使用激素的严重后遗症之一——股骨头坏死。医院为她进行了股骨头置换术,并且停用了她的强的松治疗方案。而停用时,计秀英的病情稳定。 去年5月,因为担心反复,计秀英再次开始服药。这一次,她持续服药了五个月,其中前三个月每天口服20mg,后两个月减量为15mg。在减药后两个月,她再次开始出现发热和咳嗽的症状。 这里是有关联的!孙立恩瞪大了眼睛,他兴奋的在“利福平”上画了几个圆圈。 第一次发病前,计秀英的身体处于免疫抑制状态。发病期间,正好处于她的免疫系统恢复期。 第二次发病也一样——肺结核的三联治疗药物中,利福平具有免疫抑制作用。它也导致了计秀英的免疫系统被抑制。而发病时,同样是免疫恢复期。 口服甲泼尼龙是一样的道理——免疫抑制后症状缓解,免疫恢复后症状重现。而口服强的松这个比较特殊——整个免疫抑制流程被股骨头坏死所意外中断。 但最后一次发病仍然可以视为和之前的流程一样的过程——患者不正规服药,导致一开始的免疫抑制水平下降幅度不够大,而自行减药后,免疫系统开始恢复。 也就是说,每一次发病,都是伴随着免疫系统恢复的!孙立恩想到这里,又忽然没了主意。 免疫系统恢复后,免疫细胞攻击病原体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光凭这个……好像还不足以推断出感染了计秀英的病原体究竟是什么。 诊断过程好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