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各自行动而起
那个瘦高胡人,正是当今西突厥可汗的弟弟、右贤王,阿史那-步臻。 他道:“凉王哪里的话?因私废公,我敢么?” “那为什么不攻城?” 慕容孝仁道:“你们西突厥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凉王高见,”阿史那-步臻笑道,“正是。” “什么?” 慕容孝仁有些生气了: “你我两国有盟在先,一切攻城事宜,必须互通有无。 如今你我联手出兵,一直打到这城下了,你才来告诉我,有事瞒着我。 怎么,你们是想违背盟约么?” “出兵?” 阿史那-步臻瞥了眼慕容孝仁,笑道: “就凭你们吐谷浑那点人马,也配叫做‘出兵’?” “你!” “嘿嘿……” 阿史那-步臻没理会,满面怒色的慕容孝仁。他笑着,把玩着那把小刀,寒光从刀身上反照了出来: “这生羊羔都到饿狼的嘴边了,还怕吃不到么? 可就这么生吃,那就太不讲究了吧?” 慕容孝仁哼的一声,正想说些什么。 刀光突然一耀,如同闪电,撕裂了黑暗! 那幅上邽地图突然裂成了好几块,扭曲着,飘上了帐顶。唯有那个狰狞的狼头,还在怒啸。 慕容孝仁一愕,呆在了当场。 阿史那-步臻走到帐边,掀开了帐帘。 一阵炽热的风刮了进来,整个大帐,顿时热了起来。 帐外,苍茫的大地上,一片连绵的营寨。营寨里,无数的胡兵胡马,在热气蒸腾的地面上奔驰着。 “‘执其鸾刀,以启其毛,取其血膋’……” 阿史那-步臻把小刀插回腰间,缓缓转头,一双细眼笑看着慕容孝仁: “这么吃,那才叫‘兴致’呢。 凉王,您说对不对?” 慕容孝仁忽然觉得,自己的额头和脸颊,一阵生疼。 刚才,有股寒流从他的脸上猛地刮过,像一把冰冷的刀。 …… …… “犯人刘通带到。” “进来。“ 营帐掀开,刘通被推了进来。 他的枷锁松开了,一身师爷的服饰又脏又破。可刘通却不在意,笑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做了个揖: “小人刘通,参见孟统军。” 帐前,孟凉摸着胡茬,打量着他: “刘通,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吗?” “回统军的话,小的乃是大唐逆贼。” “那就对了。你一个死囚犯,见了我不跪,还在这里瞎诌诌。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刘通弯着腰,一笑道: “统军是大智大慧之人,是不会随便杀一个有用之人的。” “哦?” 孟凉道: “有意思。那你说说,你这浑身上下瘦板一块的,捉只鸡都嫌你没力,哪一块有用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刘通瞥了眼对面,蒋怀正低着头,小心站在那里。 “可小人知道,”刘通说,“小人身无一点长处,又已是阶下死囚。 可统军大人竟然还要召见小人,那肯定不会是,为了要小人的脑袋。 您说对不对?” 哈哈哈…… 孟凉大笑了起来: “不愧是上邽第一师爷,难怪县令换了这么多任,而你呢,还在那衙门里坐得好端端的。” 刘通一笑,突然深深一躬,语带奉承道: “孟统军,无论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只要您吩咐,小人愿为统军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你过来。”孟凉道。 刘通低着头,走了过去。 “再近点。” 刘通有些犹豫,但还是靠了过去,两人都快靠在一起了。 孟凉凑到了刘通的耳边,低声道: “我听说,独孤泰让你去峪水引流、给咱城里救旱的事,你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刘通一愕。 他当然知道,那个所谓的“峪水引流救旱”,其真正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人懂了。” 刘通似乎明白了,奸笑道: “统军运筹帷幄、大功将成,小人必遵统军吩咐,把这‘峪水引流’的事办妥,办成。” “真的?” “万死不辞。“ “好。” 孟凉一笑,“哎要说这座老城啊,也干渴太久了,是时候给它润一润了。 蒋大人,你说对吗?” 蒋怀一愕,似乎没听明白: “是……统军英明。” “你啊你……” 孟凉指着蒋怀道: “吴晋和独孤泰他们,究竟是看上你哪一点了,竟然都把你当成了心腹。 他们这眼,是什么时候瞎的。 你再看看人家刘通,多能耐啊?” “统军过誉了。”刘通笑道。 “刘师爷,”孟凉也笑着,“不过你刚才说的话,也只对了一半。” “请统军赐教。” “你说,你是个有用的人。 没错,你是有用。 可你不是人。” 刘通一怔。 “你就是条狗,有用的时候我带着溜溜,哪天没用了……” 孟凉轻轻一拍刘通的肩头,道: “那就宰了,烤着吃。” 刘通觉得肩膀好像被铁锤重重敲了一下,钻心的疼,差点没站住。 他那张奸笑的脸,一下子挂满了恐惧。 “瞧你这模样……” 孟凉粗犷的脸上,又挂上了痞子般的笑: “跟你开开玩笑哪刘师爷,还当真啦? 好啦,如今万事俱备了,就等着好戏上台咯……” 他看向了帐内那副巨大的地图,地图上,上邽城池巍然耸立。 帐外,远处。 赫连英坐在一匹大马上,长枪斜挂在马鞍上。 军营外,是一片城墙和高耸的城楼。 赫连英低头,看着手里那个洛羽儿送给他的小铁箭头,上面刻着的“平安”两字,若有所思。 …… …… 偌大的县衙里,枯树成行,一片衰落的景象。 空荡荡的正堂里,曾谦一个人,坐在了长案的后头。 大堂的上方,挂着一面“明镜济民”的横匾。横匾下、大屏风上,一只麒麟张牙舞爪的,模样诡异。 曾谦呆呆地看着那只神兽,木然的脸上,有些忽明忽暗的光。 …… …… 粮仓前,百姓们都排着队。 沈小玉带着红衣女子和衙役人等,把粮食盛出来,倒到百姓们的碗和袋子里。 拿到粮食的百姓,纷纷向沈小玉鞠躬称谢,不少都流下了眼泪: “还是侯家的人好,想着咱们那……” “瞧这些个小娘子们,一个个的,可都是观音菩萨下凡……” “哎,之前闹事都是那些坏家伙骗的,咱们老百姓,可都是好人啊……” 粮仓门前,石阶上。 张陌尘一身黑衣戎装,看着饥饿的百姓们,冷眼如山。 路边,许多穿着百姓服饰的汉子,双手被反绑着,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 身后,衙役们手持刀枪,指着这些人: “你们这帮狗东西,竟敢煽动乡亲们闹事。这回换张大人来了,看你们还作怪啊?!” 衙役人群里,贾振远远望了眼张陌尘,眼里升起了一丝异光。 …… …… 惊狼岭上,山道险峻。 几百个护院打扮的江湖汉子,推着一辆辆的粮车,往上爬着。 队伍前头,侯成大声吆喝指挥着。他的举止非常干练,和往常那个低头哈腰的管家相比,完全是两个模样。 侯良景斜躺在大轿上,咳嗽着,一脸的病容。 前方,山腰上。 那座曾经战火连天的院子,沉寂得就像一头潜伏的野兽,正在等待着,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