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溺没之城
“‘我猜’？”德拉诺用沙哑的嗓音向阿莫罗问道，这种不确定的语气再次加重了自己的恐惧。 “你当我是什么？百科全书吗？我自己也没亲眼见过‘守梦者’长什么样子！但至少能保证它们绝对不是营养过剩的章鱼！”阿莫罗指着那些几乎能挨到建筑物顶部的触手说道。 德拉诺顿时僵在了原地，感觉海水已经从某个角落中溢了出来，此时已经彻底淹没了自己。他蹲在墙角边，那些令人不安的抉择感已经从大脑蔓延到了四肢，他原本只想按照阿莫罗的计划大摇大摆地穿过废墟，走到那礁石般残破的建筑物顶部再尝试通过“潮汐”的神性将自己送回地面。 而那些充满威胁性的存在时刻都在向他发出警告，它们没有眼睛，但这并不代表守梦者们无法察觉二位陌生人的到来，更别指望它们会张开那些令人作呕的触手欢迎他们抵达上位者的巢穴。 “你确定只有这一个办法？”他向阿莫罗表达了自己的不安。 从这里正好能望见“溺没之城”的全貌，这座城市由巨大的不明石材堆砌而成，或者说它们本身就是被凿成了建筑模样的巨石。德拉诺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风格，每一根棱柱都呈现着与“几何美学”相违背的结构，而那些石材则微微散发着不祥的墨绿色光芒，即使没有足以照亮海底的光源也能让人看清这城市夸张的轮廓。 “它们还在梦里。” 沉默着观察了几分钟后，阿莫罗终于说出了稍微能让人安心下来的结论。 “和它们所信奉的神明一样，现在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只要你不刻意打扰到它们……” 阿莫罗站起身来，还没等德拉诺回话便朝着眼前巨大的建筑群走了过去。 真是不要命了……德拉诺犹豫了片刻终于迈开步子追上了洛普德的身影，直到那些扭曲的触手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肯放慢节奏。 这座城似乎像是天然形成的，因为它并没有符合逻辑的布局，你几乎能看见像是高楼般的建筑物躺倒在地上，而那些杂乱如礁石的废墟则上下颠倒着立在两侧，像是钙质化的巨大菌落。 现在，他穿过狭窄的街道面对着一座雄伟的宫殿，巨大到让人产生眩晕感的雕塑呈现出人体与未知生物融合的结构，它长着一对巨大的翅膀，双手扶着膝盖，就这样抬起头用那硕大的复眼凝视着笼罩在这座溺没之城顶部的无形墙壁。 眼前的雕塑上没有留下任何肉眼能识别的文字，但这一切都让德拉诺联想到了那个恐怖的存在。 “他就是你所说的海神？” “没错，象征着无尽之海的上位者，他没有名字，但曾经存在过的信徒愿意称他为‘khantien（坎提恩）’，他们相信这是人类所能做到的最接近它们语言的发音。”阿莫罗抬头向那雕塑望了一眼，很快又挪开了视线。 “它们？”德拉诺不解，他从未听过这样拗口的发音，像是强迫着自己的声带模仿出类似于海啸的声音。 “就是那些上位者。”阿莫罗抬起手向头顶指了指，模糊地划出了一个圆圈。 德拉诺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确认那些诡异的巨型章鱼完全沉睡在建筑物的裂隙中才算是松了口气。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理清思路，将那些一直困惑着自己的疑问彻底解决。 “同样是迦南人，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那些上位者的存在？” “因为你在做梦。”阿莫罗翻了个白眼向他回复道，转而低下了头，换了一种更为耐心而平静的语气。 “因为迦南人都在做梦。自从创世者彻底消失后，那些沉睡已久的上位者们逐渐苏醒了过来，他们妄图用至高无上的智慧蒙蔽迦南人的双眼，将他们拖入永无止境的梦境。从那以后，迦南人只能生活在虚无缥缈的精神净土中，没人愿意相信魔物的存在，就像是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吸吮着手指自娱自乐……而驱魔人就是唯一能够打开他们眼睑的药膏。” 那些简单的词语似乎被刻意编制成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句子，德拉诺尝试着说服自己，将阿莫罗所说的话全部当成疯子的胡言乱语。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装聋作哑，就像那些被困在梦境中的迦南人一样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可从你被那瓶装满白炼之火的药剂彻底点燃的瞬间你也就脱离了这场梦，成为了独立于迦南人之外的、与驱魔人类似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将这一切告诉你，为什么洛普德会不远万里寻找你的原因。” “可没人能否认，这场梦境确实为迦南带来了宁静，让创世者的子嗣能够远离野兽的威胁，不是吗？”德拉诺倔强地回复道。 “唉……听着，无论你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现在都能有足够的证据告诉你：实际上创世者也是那些上位者的一员，而且曾经是最强大的那个，如果说上位者们类似于天外漂浮的天体，那创世者就是恒星。但他已经彻底结束了自己漫长的一生，现在已经燃尽了最后的火苗，成为了众星中的一个黑洞。” 德拉诺完全陷入了沉默，他感觉驱魔人的一番话像是射入自己颅内的子弹，击碎了那自以为固若金汤的世界观。他能想象到路德维希教会从很久以前就在收集上位者存在的证据，而现在任何一个驱魔人都能向他证明这一切，更何况眼前这座原本不应该存在的建筑已经将事实摆在了他面前…… “从洛普德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要么跟着我们结束这一切；要么继续保持沉默，直到被这梦境的深渊彻底吞噬……现在，我们该继续行动了。”阿莫罗匆匆结束了这番对话，用手提箱敲了敲德拉诺的后背，示意他继续向前。 宫殿内部呈现着一条不断向上延伸的斜坡，像是被锁在石块囚笼中的山坡，而在那山坡的顶端就能望见一个立着十字的石碑。 在进入这座宫殿的第一时间，德拉诺注意到面前巨大的石台上堆满了海洋生物留下的残渣，石材散发的荧光将他和驱魔人的影子拉成了丝线，显得像是蚂蚁那般渺小。 “最好离那些尸体远一点，”阿莫罗指着石台上的残物向他警告道，“直觉告诉我这里应该是‘鳞人’的地盘，你不会希望看见它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