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桌（上）

                        oar今天完成过健步机上十五公里变速跑后状态不好，躺在地上喘半晌，才有气力洗澡。过去的一个月里常有人完成不了任务，或者质量欠佳，爷爷奶奶就没有水果或牛奶加餐。虽然他们并未抱怨责怪，但孩子们自己感到了不适。
    那个长得很像爹爹的仿生人为什么这么坏？有很多事情oar都想不通。上次他的读书笔记因为字写得很差而不算及格——虽然第二天补出来的英文版写得出乎意料的好，但oar依然得到了零奖励。
    孩子们从憎恨到现在麻木，其间的痛苦折磨、据理力争、惨遭镇压过程……无以言表。妈妈mandy一直在鼓励孩子听话，并无一句话反对这个地狱训练，所以哪怕大炮nihole也没办法违逆嵊蓝的意志。
    小半年下来，oar注意到自己的体脂率下降到了十五个百分点，写出来的文字初步具备了杀伤力，各种排比、暗喻、类比、逻辑手段渐趋圆熟，而且观察、收纳、挖掘、分析、联想、比较、判断、总结能力突飞猛进。
    而自律则是oar最大的收获，他摆脱了碳酸糖水的精神控制。
    反观妹妹，进步也很神奇。过去没有人能敲开她的倔强与顽固，包括同样硬核的妈妈！有时候oar和lue背后说nihole不是个正常人类——她是个石头，而且自带刀锋。
    经过近半年的“人类情绪传导训练”，nihole能正常交流了。她的任务多半都和“情商”、“自闭”、“抑郁”、“释放”、“共情”、“换位思考”相关：她除了打坐修心之外，还要分析文学形象的思维方式和性格特征，剖析社会某特定阶层的需求与恐惧……另外她得设计角色的对话，保证用词、思路、逻辑、de必须合乎其人设……
    当oar某次听到nihole请求他帮助完成一篇“社会责任与独立意识觉醒是否意味着女性权力必须和男性平分秋色”的辩论稿——她完成了正方辩词后还要完成反方辩词……之时，oar震惊了！nihole居然会伏软并且没有附赠以冷嘲热讽。
    又有一次，oar偷听到nihole给lue做心理测评，并且出具了“lue是个粘液质自我意识过于强烈的低情商混账”证明。但是nihole很小心地没有让oar尝试这套她本人设计的问卷。
    lue的单间和oar的牢房中间隔着nihole，所以oar很少直接跟弟弟说话，一般都要nihole中转。lue和nihole为心理问卷的事大吵了一架，吼得整个大楼都在颤抖，oar才知道lue已经开始变声了……
    除了跑跳平板支撑外，lue的训练和哥姐大不相同。仿生人每天换一种语言跟他说话，所以oar并不太羡慕弟弟能一天八个小时有人陪聊。人工智能普及之后，很少有人再学外语了，大家都带着翻译器全世界乱跑。nihole说，也许语言的隔阂才是世界大战经久不衰的关键，因为你根本不会理解另一种语言的逻辑和文化来源！你自以为听懂了别人在说什么，但是你并不能真正明白人家说的是什么……
    
            
                        lue纠正nihole说成语“经久不衰”用错了，但oar倒觉得这个成语开发得不错，将这个严肃的语境涂抹上了一层幽默的底色。
    lue学什么都慢，唯独语言能力强，可能和他幼年奔波于欧洲有直接关系。在他的周围说什么语言的人都有，从汉语到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
    仿生人和lue聊天的内容通常都以不同主题为中心，多种语言交替穿插使用，信息量之大更是洪水漫灌。从lue的任务看，他已经研究了：恐龙、鸭嘴兽、蛇、番茄、竹子、真菌、犬属、奇虾、亚洲地理、欧洲历史、非洲草原生态、原油工业、太阳系、彗星轨道、印加美学、金字塔数据、尼泊尔佛教、地中海气候、意面口味、地壳运动……诸多主题。不成体系，杂乱而有趣。
    我们算不算在“闭关修炼”？oar想，听说双熊就是在老爹指导下闭关修炼了一年才无敌于拳台，外实内虚之法也是那时候成型的。
    oar想，或许我也能搞搞拳脚，练成金刚不坏……难道仿生人就是在把我往那个方向引导训练？他低头看看隐隐成型的八块腹肌，有点期待“出关”后自己能不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样的日子何时都能是个头啊？
    门开了，oar有些惊恐地缩进被窝，他只穿了一条内裤。仿生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狗腿子机器人。但这一次机器人手上不是可恶的饭菜，而是一叠衣服。
    “oar，”仿生人说，“你今天的任务是穿上正装跟去完成一次社交和商务谈判。lue将是你的翻译兼助理。”他又领着机器人向lue房间走去。
    oar没有浪费哪怕一秒钟，他兴奋地穿上了西装，系上领带——尽管从小到大穿过无数次正装，自己动手完成一切还是挺有成就感的，oar甚至不知道自己会系领带。
    已经不太会走路的oar曲里拐弯地向lue房间走去，路上在nihole门口等了两秒钟，他们紧紧地握住对方手。这是被关押后第一次见面，一道铁门横亘在兄妹之间。
    lue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他居然穿着纯黑的西装、绣花纯白真丝领带和白衬衫，配上他无敌的美貌，就像一个新郎官。
    
            
                        一见面他就扑入oar怀里号啕大哭，nihole用力拍打着兄弟二人，强烈的精神上的bondg在他们三个灵魂深处展现巨大的威力，血脉相连的热情和温暖在他们心中滚涌，这将是他们一辈子的精神食粮和慰藉。
    lue又和哥哥去爷爷奶奶房间门口和他们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心情上的极度兴奋和愉悦传导到了身体里，oar感觉自己能干翻一头老虎。
    当他们在nihole的门口再次逗留时，nihole弱弱地问嵊蓝：“我可以和他们一起吗？”
    仿生人冷淡地说：“好好想想，自己的任务做得质量怎么样。这一次的外勤任务是对他们近一个月高质量作业的奖励。”
    nihole咬住下唇，倔犟地说：“你等着，从今天起我会做到全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