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天桥上
我起身把上衣脱了,然后退后了十几步,助跑,一个侧手翻,加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地。 刘娜冲我拍手叫好。 我回头看了江帆一眼,他叼着烟,头转向窗帘,把打火机扔向窗外。 “你练过体操呀。”刘娜说。 “没练过,以前跟一只猴子学的。”我说。 “猴子?” “是啊,有个老头带着一只猴子来我们鸟围村卖艺,那只猴子翻筋斗很厉害,回去后,我就在沙坑里学那猴子翻,就这么学会了。”我说。 “你好厉害啊。”刘娜看着我的腹部,“你穿上衣服,别受凉了。” 我用力收腹,“你看看,我现在有十块腹肌了,下面有两块。” “看不出来,能看出六块腹肌,赶紧穿衣服吧。”刘娜说,“我现在有点饿了,我要去吃点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我请你吃饭。” “不用你请,我请你吧。”刘娜说,“我去换衣服。” 刘娜去了更衣室,几分钟后她出来,穿着碎花的长裙,手里拿着梳子,一边梳着头一边看着我。 江帆走过来,“娜娜,给一百块行吗?” 刘娜转过身去,不愿搭理他,她把梳子递给我,然后双手拢着长发,用发带扎起头发。 一条大狼狗走了进来,他蹲下虎视眈眈的看着我,看门的老头一脸阴郁出现在门口。 “江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刘娜说。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江帆嘴里嚼着香烟,然后突出一截。 “谁让你进来的?”老头冲江帆说道。 “我有事找娜娜。”江帆说。 “赶紧走,马上给我走。”老头说。“我数三下,不走,我让虎子咬你。” 狼狗扭动着身子走过来。 “好,我马,马上走。”江帆说。“你让这狗离远点。” 狼狗走到刘娜身边,温顺的趴在她脚下。 刘娜蹲下摸了摸狼狗的头。 江帆快步出了舞厅。 “这狗叫虎子?”我蹲下来,伸手摸了摸狼狗的头。 “别摸它。”刘娜喊道。 刘娜突然这么一喊吓了我一跳。 狼狗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又搁在地板上,眼睛半睁半闭着。 “怎么了?”我问。 刘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狼狗,“哎,奇怪呀,虎子这是怎么了?它从不会让别人摸它头的,陌生人要是摸它的头,它肯定会咬的。” “是吗?它没咬我呀。”我拿着梳子梳着头。“我以前也养过一条狼狗。” “这狗今天这么乖啊,很反常。”刘娜说。 “姐,你的意思是,这狗刚才咬我才正常?”我说。“姐,我给你说,它要是敢咬我,我肯定也会咬它的,我能把它的牙咬下来,再凶得狗看见我,都得躲着走。” “这么厉害,你是属狗熊的?为什么狗见你得躲呀?”刘娜伸手问我要梳子。 “不为什么,以后再跟你说。”我把梳子扔给她。 刘娜没接住梳子,她从地板上捡起来,“你这小孩怎么乱扔?” “我可不是小孩。” “你多大了?”刘娜问。 “年龄这个得保密,还有,刚才那个大叔喊我小孩的时候,我他妈的真想过去扇他。” “你这脾气真不小。”刘娜说。“走吧。” 出了舞厅时,老头看了我两眼,我歪着脖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过马路时,一阵风刮过来时,刘娜扶了一下我胳膊。 “不会下雨吧。”刘娜说。 “应该不会。”我说。 “走那边的天桥。”刘娜说。 我很快跑上天桥,刘娜站在楼梯上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我问。 “我觉得要下雨了,你等着我,我去拿雨伞。”刘娜说着下了楼梯。 “小雨,下不大的。” 刘娜下了楼梯,朝舞厅走去。 我趴在天桥栏杆边上朝下看着。 街边的老槐树上挂着风筝,垃圾桶边上,两只猫同时伸着懒腰,白色的塑料袋在斑马线上被汽车冲撞着。 一条小路深入地下,向北的一条路在坡上,咖啡馆边的 林荫路转过街角突然不见了。 一条路和另一条路在远处交叉。 鸽子飞上三楼遮雨棚,扎马尾辫的女孩在挤满人群的餐馆里弹着白色钢琴。 十字架在高高的黑色教堂上。 瘸腿的老人端着碗乞讨,他的拐杖掷地有声。 雨落在公交车的车窗里。 恍若觉得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有一条路必通往荒原。 乞讨的老头站在我跟前,冲我伸出手。 我回头瞪着他,他转身要走,我喊住他,他茫然地看着我。“把碗拿过来。”我说。 老头哆哆嗦嗦把碗拿到我面前。 我把碗里零钱抓给他,然后看了看他的这个泛黄的白瓷碗。“你这碗从哪来的?”我问。 “捡来的。”老头说。 “在哪捡来的?” 老头伸出胳膊朝教堂指了指,“那边。” 我看了看碗底,“你这碗,充公了。” “什么?” “我以政府的名义,向你宣布,你这碗今天充公了。”我说道,“这碗是国家的碗,产权是属于国家和人民的。” “国家的?哪个国家的人民的?”老头说。 “你他妈的,你说哪个国家的?美国的?意大利的?小日本?我草。” “这碗不能给你。”老头拐杖敲着地面,“这是我吃饭的碗。” “不是给我,是充公。” “你不能抢我的碗。”老头说。 “马拉隔壁的,你还没完了是吧,我今天就要抢你的碗,怎么了?你这碗我抢定了?我现在立马走人,你能追上我?你要能追上我,我就是你孙子,以后你不用端着碗要饭了,我端着碗帮你要。” “我追不上你。”老头说。“我这碗不值钱,不是古董,好吧,这碗我就送给你了。” “这还差不多。”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这碗我也不能白要,我给你点钱。” “哎,算了,我送你了,算我们有缘。” “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我翻看着钱包,“妈的,怎么都是一百的?我记得有个五块的,还有个硬币去哪了?我草。” “谢谢了,我不要钱了。” “行,那就下次路过给吧。”我说。 “我下次不会来这桥上了,一辈子都不会来了。” “也好,这天桥太高,有点危险,别来最好,万一哪天你心情不好跳下去怎么办?”我说。“行吧,你去忙吧,去那边步行街溜达,那边有钱人多。” 老头摆了一下手,“不去,我现在得去买个碗。”老头叹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能用旧碗了。” 老头拄着拐杖下楼梯走了。 刘娜打着雨伞从楼梯上来。 “你也不找个地方躲躲雨。”刘娜说。 “这点小雨没关系。” “你怎么端个碗?” “刚才遇到一个熟人,这碗是他送的,我不想要这破碗,他非要给我,太热情了。”我说。 “什么熟人?还给你这么脏的碗?”刘娜说。 “这碗不脏,就是有点旧了。” “去那边的咖啡厅。”刘娜手指着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