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仇恨

    阿瑟并没有找到布雷斯塔，布雷斯塔已经来到公园路日本驻纽约领事馆，指挥警察维持秩序。

    从早上几点钟开始，布雷斯塔就接到报告，有市民在日本驻纽约领事馆附近聚集。

    阿雷斯塔为人谨慎，做事一向不授人以柄，又很了解李牧的行事风格，所以布雷斯塔第一时间就明白，这件事背后一定有幕后推手。

    其实所有的群体事件，背后都有幕后推手，普通老百姓哪来那么大的政治敏感性，个人的力量也无法和国家抗衡，就算是有媒体报刊推波助澜，如果没有人组织，也没有几个市民会关注昨天晚上到底死了多少人，至少不会如此关注，反应速度也没有这么快。

    布雷斯塔来到公园路的时候，公园路已经人声鼎沸，近百名市民在日本驻纽约领事馆附近聚集，附近还有大量媒体记者，他们在等待有劲爆新闻发生。

    从民众手持的标语上，就能看出他们是有备而来。

    “反对暴力，呼唤和平！”、“我们需要一个和平安定的纽约！”这一类的标语是态度不那么激烈的。

    “交出凶手！”、“日本人滚出纽约！”这样的标语就有点儿诛心。

    还有人是单纯的为逝者祈福，地上有蜡烛，墙边有鲜花，甚至还有旅馆老板一家的照片。

    只不过照片的位置贴的有点不大好，正好在日本驻纽约领事馆大门上，搞得堂堂日本驻纽约领事馆跟灵堂似的，如果没有人指点，只依靠普通民众的那点审美观，大概是做不到这个地步。

    民众们还在有节奏地呼喊口号“交出凶手”、“我们需要一个解释”、“纽约不欢迎暴徒”等等，声浪一阵胜过一阵。

    随着时间的推移，民众的人数还在不停增加，其实不仅是华人爱凑热闹，西方人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很多人甚至不知道聚集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什么，只是为了单纯的显示自己拥有的自由和民主，就会加入到聚集的群体中。

    只要有新人加入进来，马上就会有人塞给他一面纸糊的美国国旗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纸袋里装的是一瓶百威啤酒和几块春田炸鸡，炸鸡居然还是热的。

    看到这种情况，谁再说民众是自发聚集，布雷斯塔就会糊他一脸。

    “长官，要不要把人群聚散？”布雷斯塔刚到现场，马上就有警长过来请示。

    群体事件很容易发生意外事故，或者是爆发大规模冲突，或者是发生践踏，不管是哪一种，对于警察们来说都是一个灾难。

    “为什么要驱散？他们拥有聚会的权利，我们身为警察，就要保证民众的各种权利得到贯彻，他们有影响到其他人吗？没有吧，既然没有，我们的任务就不是驱散他们，而是保护他们。”布雷斯塔和李牧是好兄弟，虽然没有事先沟通，但布雷斯塔也能本能的作出正确应对。

    “明白！长官！”警长心领神会，敬个礼转身匆匆而去。

    警长也不傻，当然能领会布雷斯塔的意思，无法领会的下场很悲惨，随着汽车日渐增多，纽约市警察局正在筹备交通警，没有人想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上街指挥交通。

    其实发生这种事对于警察们来说是好事，最起码能够展示警察的作用，让那些整天口诛笔伐的媒体人高抬贵手，也有利于缓和居民关系。

    其实现场的气氛还是很和谐的，抗议的民众们喝着啤酒，吃着炸鸡，喊喊口号，实在是很有利于身心健康的一件事。

    警察们也不客气，大冷的天还要出勤，没怨气是不可能的，好在发放食物的人很有眼力劲儿，给警察们送上的牛皮袋里，啤酒都是两瓶，炸鸡也是双份儿，所以吃饱喝足了，警察们也会跟着口号喊上两嗓子。

    领事馆外面的气氛是如此热烈，领事馆内就愁云惨淡。

    渡边信和大岛正义站在领事馆三楼的窗户后，看着领事馆外的群情激奋，两人的脸色都难看的很。

    “阁下，警察局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大岛正义声音低沉，再也没有了前天的慷慨激昂。

    这年头的电话不是程控电话，要经过接线员的转接，才能顺利和警察局接通。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儿，骏马电气公司的接线员非常职业，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接通电话。

    今天很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而且还让日本驻纽约领事馆有气儿没地儿撒，电话根本就没接通，不能责怪警察局反应缓慢无所作为。

    “不用打了，警察局长就在这儿。”渡边信脸色铁青，站在他的位置上，正好能看到布雷斯塔的身影。

    “我去准备一下，万一有意外发生，务必要保证阁下的安全。”大岛正义要履行武官的职责，无论如何，渡边信不能出意外。

    “不用，既然警察局长在这里，那么事情就不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渡边信态度果断。

    渡边信还是有股子狠劲儿的，如果今天日本驻纽约领事馆发生了什么意外，渡边信和使馆工作人员不幸发生伤亡，那么日本政府的脸上固然不好看，华盛顿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

    不过领事馆外聚集的人群很明显不明白这个道理，吃饱喝足了的家伙们终于感觉只是单纯的喊口号，无法发泄出胸中的那口闷气，于是零星的攻击行为开始出现，臭鸡蛋、西红柿、烂白菜帮子都开始成为民众手中的武器，砸向大门紧闭的日本驻纽约领事馆。

    日本驻纽约领事馆，是一栋临街建筑，门口没有花园，自然也就没有栅栏，虽然门窗紧闭，但臭鸡蛋和西红柿还是很有威力的，很快白色的蛋清、黄色的蛋黄、红色的西红柿、绿色的白菜帮子就贴满了日本驻纽约领事馆外墙，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很有后现代主义的风格。

    现在就能确定了，今天的事儿肯定是有预谋的，谁没事干逛街兜里装两个臭鸡蛋啊？

    “群体事件”之所以可怕，就是会发生“群体效应”，法不责众嘛，有一个人扔臭鸡蛋，马上就会有人效仿，而且暴虐程度还会升级，你让一个臭鸡蛋，我就要扔个土豆，你要是扔土豆，那我就要扔更有杀伤力的砖头石子儿。

    其实在现代城市里，想找砖头石子儿已经不容易了，纽约市政府的环卫工作还是很有效率的，如果城市里随处可见砖头石子儿，那无所顾忌的媒体人能把市政府骂的狗血淋头。

    不过任何事都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极有可能发生，往日干净整洁的公园大道，今天偏偏就有那么几堆小石子儿，而且石子的大小很方便握持，就比成人拳头小一点儿。

    于是臭鸡蛋理所当然地很快就升级为石头。

    当民众开始扔臭鸡蛋的时候，渡边信还有点咬牙切齿，看着远处笑语晏晏的布雷斯塔和附近无所事事的警察，渡边信坚信，现在的无所事事都是表面文章，布雷斯塔肯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放任民众攻击日本驻纽约领事馆。

    渡边信错了，在布雷斯塔眼里，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称不上攻击，充其量是民众愤恨难平的发泄，这种发泄是要引导的，如果不发泄出去，说不定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相对来说，臭鸡蛋和西红柿的威力绝对没有土豆大，当民众们只使用臭鸡蛋和西红柿作为武器时，场面虽然看上去热闹，但实际上没什么杀伤力。

    土豆就不一样，第一枚土豆飞过来的时候，马上就有一块玻璃应声而碎，紧接着更多的土豆飞过来，没过两分钟，日本驻纽约领事馆临街这一面墙的所有玻璃全部破碎无一幸免，甚至包括渡边信和大岛正义所在的三楼。

    土豆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渡边信上一刻还待在玻璃窗后自信满满，下一刻玻璃窗就被打碎，一枚拳头大小的土豆顺着破碎的窗户飞进来，正好砸在渡边信的脑门儿上。

    从平地上要把一枚拳头大小的土豆扔到三楼的高度上，很需要一把子力气的。

    渡边信感觉就像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头晕脑胀眼冒金星，没有任何反应就“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板上。

    “阁下，阁下，快来人啊！”大岛正义大惊失色，情急之下声音都变了调。

    几名工作人员冲上来，七手八脚把渡边信抬走，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渡边信已经又挨了五六下。

    当民众开始扔石头的时候，布雷斯塔终于坐不住了：“告诉他们收敛点，不许使用具备攻击性的武器。”

    布雷斯塔还不知道领事阁下已经被一枚土豆撂倒，否则的话，或许布雷斯塔的反应速度会更迅速一点。

    一直在布雷斯塔身边候命的警长急匆匆而去，现在制止或许晚了点，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警察们还没来得及劝说，远处一辆汽车急匆匆而来，下车的是阿瑟的秘书吉米·杰克逊。

    “吉米，有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市长先生有没有指示？”布雷斯塔和吉米是老朋友，两人之间熟悉的很。

    “市长先生有点担心你这边，你要控制住局面…”吉米刚说了两句话，转头看到一地狼藉的日本驻纽约领事馆，表情惊讶不已。

    这场面，好像是没怎么控制住啊。

    “放心吧吉米，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有这么多人在场，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发生对吧。”布雷斯塔不在意，只要民众不冲进日本驻纽约领事馆，那就不会引起太严重的后果。

    布雷斯塔还是做了预防的，在日本驻纽约领事馆门前，布雷斯塔指挥警察们布起的人墙，要不是有这一层保护，估计早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我的天，难道你非要等闹出人命来才算是麻烦吗？”吉米感觉头有点大，闹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外交事件了吧。

    “现在不是还没闹出来嘛…”布雷斯塔没有吉米那么高的政治觉悟，只要死的不是纽约市民，爱谁死谁死。

    吉米还待说话，一直在等新闻的记者们，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呼啦啦围拢过来。

    “吉米先生，针对昨天晚上的暴力事件，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传言说日本驻纽约领事馆领事渡边信是昨天晚上暴力事件的幕后主谋，请问市政府对此事有何评价？”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暴力事件，市长先生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他应该给一直信任他的纽约市民一个交代。”

    “这件事会不会通报华盛顿？我们会不会和日本爆发战争？”

    记者们七嘴八舌的提问，问题一个比一个惊悚。

    “先生们，请保持耐心，市长先生正在开会，相信很快就会有相关的新闻发布会…”吉米不想多说，这时候多说多错，吉米也不能代替阿瑟表态。

    纽约市政府已经确定了新闻发布会制度，所有的政府雇员都知道应该怎么应付新闻媒体，吉米身为阿瑟的秘书，更是轻车熟路。

    “局长先生，听说这次暴力事件是日本政府对骏马集团的报复，你对此有何评价？”

    “听说昨天晚上的袭击中使用的轻机枪是军队配发的，请问这种说法有根据吗？”

    “春田公司是合法的美国企业，但现在却遭到了暴力袭击，警方会为春田公司寻求公道吗？”

    记者们看从吉米那里套不出什么信息来，马上就把目标对准布雷斯塔。

    “毫无疑问，昨天的暴力事件是对纽约警察局的挑衅，在这里我要重申，纽约市警察局不会放过任何一名罪犯，不管是谁，只要想破坏纽约的安宁，威胁纽约市民的安全，我们都会坚决予以打击，请大家相信我们的决心…”布雷斯塔没有那么多顾虑，慷慨激昂的口沫四溅。

    透过三楼破碎的玻璃窗，一身戎装的大岛正义目光中充满仇恨，这一幕，被记者的摄像机完整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