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二十一）

    适才在东宫之内，关于高力士推断的克多一事，李三郎只字未提，这也是他与相王和高力士事先商量好的，此人身份特殊，无确凿证据之下，冒然进谏，必然毫无胜算，李客生性冲动，万一提前向他告知，以他的性子难免不会坏了大事，眼下只剩下太子一人，李三郎于是说到：“太子殿下，三郎还有一事要报。”

    太子点了点头，说到：“三郎，但说无妨。”

    李三郎左右望了望，径直走到了太子身前，附到了太子耳旁，小声说到：“克多可能是。。。”

    太子听罢，面色大惊，差点眼珠子都瞪了出来，不自禁地说了一句：“怎会是他？”

    高力士当然也猜到了李三郎向太子所报的必是此事，于是上前一步答到：“回禀太子殿下，据小人多日观察，虽无实证，但料想此人的可能性确是最大，故今日吾等必须多加防范。”

    太子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喃喃说到：“依汝之见，陛下可知是此人？”

    高力士思虑片刻，答到：“吾在陛下身旁多时，陛下的睿智和聪慧确是世间罕见，任何事似乎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不过。。。偏偏此事，吾认为陛下并未察觉。”

    太子听罢，不免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到：“哎。。。本宫能够。。。理解。”

    酉时三刻，李客与裴旻如约到达了集仙殿，此时天色已黑，日落西山，只有远方的山间还有些许余晖，皇宫之中已是入夜。可二人到时，皇宫之内已经掌灯，此时的集仙殿外更是集结了大队人马，宦官、宫女至少上千人，均是负责本次天子出巡的仪仗人员，有的持黄罗盖伞，有的持掌扇，但大多手持灯盏、高举宫灯，集仙殿外一片辉煌，如同白昼。

    集仙殿外的广场正中，停放的是天子銮驾，銮驾似乎是专门为此次上元敬佛而专门赶造的，銮驾的规模比平日里所见的要更大一些，也更气派一些，整车由金丝楠木所制，銮驾四周用黄金配饰以日、月、星辰、龙等图案，銮驾自上而下盖了金黄色的薄纱，应是由金丝所制，女皇帝若坐在其中，可四面环视，同时，四周之人也可仰视女皇帝。如此精湛和奢华的工艺，裴旻远远望去，也是忍不住啧啧称赞，李客却是满脸阴郁，小声喃喃到：“如此奢靡之物不知又是多少百姓的心血！”

    銮驾旁早已站立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上官婉儿，今日她女扮男装，所着之服与李客、裴旻一致，除此之外，从上到下再无任何配饰；她身旁之人是张昌宗，同样衣着简朴，无任何多余修饰，料想今日女皇帝身旁之人皆是如此，为的无非是让女皇帝真正成为全神都的焦点，其他人皆是衬托而已。

    李客二人连忙走了过去，到了上官婉儿、张昌宗身前，李客施礼道：“见过二位大人，吾二人乃山野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场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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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二人现应如何行事？”

    张昌宗拱手还礼，答到：“二位太过谦逊了，汝二人与吾二人一样，立于这銮驾旁静候陛下即可。”张昌宗说罢，便不再多言，李客二人也如同他二人一般，面对面立于此，静候陛下。

    此时集仙殿外的千人之众，居然异常安静，没有一人敢多一言，皆在静静等候，眼看时间一点点的流失，可始终不见女皇帝出殿，李客和裴旻不免有些心焦，李客于是侧头朝集仙殿内望去，上官婉儿突然咳嗽了一声，以示提醒，李客连忙回过了头，只能继续耐心等待。

    终于，“吱”的一声巨响，集仙殿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了，殿外异常安静，这开门之声似乎响彻了整个广场，一名宦官，从殿内率先走了出来，大声道：“戌时正！吉时已至，陛下起驾，众人跪！”

    此言已毕，广场上千人同时跪倒在地，李客二人见状也连忙一同下跪，耳旁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礼乐开始响起！

    李客抬头瞥了一眼，只见女皇帝被十几名宦官和婢女簇拥着出了集仙殿，今日女皇帝的装扮是近几日以来李客见过最为隆重的一次。只见其身着大裘冕，配十二旒冕冠，大裘、玄衣纁裳。上衣绘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六章纹，下裳绣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纹，头饰、耳饰、手饰一应俱全，件件精致、华贵，女皇帝身后的冕服长度足足一丈有余，左右各四名婢女轻轻将其托起，往日天子即便祭天时的盛装也绝不会如今日这般。

    女皇帝随着礼乐的节奏缓缓走向天子銮驾，终于在数人的搀扶下安坐于銮驾之上，宦官大声喊了一句：“天子起驾！”耳旁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銮驾开始缓缓前行，众人也一同起身，开始有序地跟着銮驾出。李客等四人就这样寸步不离地紧跟天子銮驾。好不容易，銮驾到了皇宫大门，此时宫门处早已跪地一人，此人正是桓彦范，他身着戎装，分外英武，见天子銮驾靠近，当即大声说到：“启奏陛下，宫外羽林军已集结完毕，可护天子出巡！”

    女皇帝亲亲抬了抬手，一旁宦官当即大声说到：“奉陛下旨意，起驾！”

    天子銮驾再度出，缓缓出了宫门，只见宫门外左右两侧早已有上万羽林军分列道路两侧，见了天子銮驾当即纷纷跪地，天子銮驾经过之处，震耳欲聋的呼声开始此起彼伏。

    出了皇城大门，道路两旁除了羽林军、禁军之外，更是挤满了百姓，按例天子銮驾所过之处，至少需隔有七十丈远，但今日女皇帝特地下旨，只需隔十丈远即可，故不远处的百姓为一睹天颜早已挤得人满为患，天子銮驾过处，百姓的也齐齐下跪，同呼“陛下万岁！”銮驾中的女皇帝透过薄纱，望着此景，嘴角不禁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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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了一丝笑意。

    若说长安城是世上最大、最美的城市，那是不假，可这神都与之相比，也丝毫不落下风，特别是今夜，现在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可整个神都却似被灯盏照亮了一般。条条街道，无论大小，此刻皆已挂上了上月花灯，花灯的式样繁多，有大有小，有动物、有人物，各式颜色五彩缤纷，简直把神都装饰得美轮美奂。

    女皇帝出巡的路线是预先设定好的三条路线之一，预防有人设伏，直到出了皇城才临时决定由哪条路出行，不过这三条路线均预先做了准备，所有商贩早已隔离，军队已把所有的街道封锁，百姓只能在二十丈外远远观瞻龙颜，不过有两条道路上的百姓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为了能抢在靠前一些的位置，很多人下午便开始候在此处，为的就是能在天子銮驾过时能与女皇帝有一面之缘。

    天子銮驾就在这千人仪仗人员和众军士的护佑下缓缓向洛水河旁前行着。一个时辰过后，天子銮驾终于按时缓缓来到了洛水河旁的燃灯敬佛处。

    上百丈长的水中灯台，虽然上面挂满了灯笼，可此时却是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未点亮，沿路只有几张照明的路盏，女皇帝见状，不免感到惊讶，小声向銮驾旁的张昌宗问到：“此是何意？”

    张昌宗微微一笑，答到：“禀陛下，此乃故意设置，一会陛下燃灯敬佛时便可知其中玄机，到时必定能给众人带来意外之喜！”

    女皇帝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答话。

    天子銮驾终于到了指定的地点，停了下来，远远望去，洛水河对岸人声鼎沸，各式灯盏连成一线，显得异常辉煌、壮观。与之相较，此刻的敬佛灯台却异常幽暗。

    銮驾前早已站了几百人之众，站在最前面的是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和太平公主以及一众王公贵族，武三思和太平虽已待罪，可今日毕竟是上元节，为了不在众人面前辱了皇族颜面，他二人还是得以奉命观礼；皇族之后，前面的着袍衫紫色，束金玉带，十三銙的应该是三品以上官员；再往后，四品官员着袍深绯，金带十一銙；五品官员着袍浅绯，金带十銙；六品官员着袍深绿，银带九銙；七品官员袍浅绿，银带九銙。。。今夜，神都内除了部分当值人员，绝大多数官员皆到了此处。

    众人见天子銮驾已到，齐齐跪地，同样齐声呼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一连齐声呼喊了三遍，洛水河对岸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呼喊声，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了下来，也一同齐齐地呼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穿过洛水河传了过来，经久不息，銮驾中的女皇帝嘴角再次泛起了笑意。

    銮驾中终于传出了女皇帝的声音：“众卿免礼平身！张昌宗宣读圣旨！”

    众人齐声呼到：“谢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