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各施手段斗正酣
杨霖风风火火地拿着一块平谷奇石,进宫之后直奔郑皇后的殿内,赵佶早就望眼欲穿了。 杨霖笑着上前,带三个小内侍搬进一口箱子,打开之后是六块石头。 这五块石头,乃是从平谷精挑细选出来的,有红,黄,青,黑,绿等五种颜色,形成不同的画面,有黄梗青花,黑花泼墨,还有一块纹理神似憨态可掬的小熊。 这无疑是自然的鬼斧神工下诞生的天然佳品,赵佶双腿直接拔不动了,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石头,嘴里啧啧赞叹。 郑皇后走了下来,不敢怼赵佶,对着杨霖没好气地说道:“就凭这些石头,就能解掉艮岳的蹊跷?” 这一下隔得有点近了,杨霖稍微一暼郑皇后,发现她和自家的郑云瑶眉眼间有点相像。真不愧是亲生的姐妹,郑云瑶百媚千娇,这皇后靠近了看也十分惊艳。 还没等杨霖开口,赵佶便抢着解释道:“皇后有所不知,这艮岳中的奇石大多是太湖运来的,是南边的江山气运。而平谷乃是幽燕地界,此乃北方大地精华。如今我们即将凑齐南北,才是臻至大圆满境地啊。” 杨霖擦了擦额头,心道碰到这种会脑补的,真真是省了我的大事。这解释,比自己想出来的还有蛊惑力,关键这是赵佶自己想的,他肯定是越想越有道理,不会怀疑自己。 现在赵佶就像是碰见了自己的心上姑娘的痴情人,不趁着现在提正事,更待何时?杨霖轻咳一声,道:“官家,这平谷到汴梁道路闭塞,为了运奇石,还请陛下早下旨意,开始开凿运河。治河司张安治理黄河颇有业绩,深谙此道,臣提议由他来做。” 赵佶吸了一口气,问道:“爱卿,似这等奇石,平谷还有多少?” “漫山遍野,不知几何。” “那运来汴梁,岂不是好似愚公移山?” 杨霖呵呵一笑:“愚公者,山村老叟,靠的是一家之力当然慢了。陛下富有四海,一声令下山河变色,正不知有多少子民欣然为君效忠。更有我大宋民殷国富,足够承担这点微末工程,若是陛下不做此等大事,如何彰显我大宋的国力于天下,须知沿途河北小民,很多都是见识浅薄之辈,根本不知道大宋的富足。 这建造艮岳,乃是大事,关乎大宋的国运,更关乎官家的仙途。官家不妨细想一下,是不是住进艮岳之后,大宋捷报频传,开疆拓土我大宋版图足足扩大了三倍有余,现在连幽燕都难回来了!” 赵佶脸色涨红,显然是心中澎湃,十分激动,被杨霖一番话撺弄的热血沸腾。 “好!就按杨爱卿说的办!” --- 汴梁城中,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官员,在茶楼酒肆之间,唉声叹气。 当今官家不知道受了杨霖什么蛊惑,竟然要取直运河,挖通南北,简直是堪比隋炀帝的暴政。 在他们看来,汴梁如此富足,为什么还要取直运河,去开辟那河北穷乡僻壤的土地。 要知道,河北一带作为大宋的边境,自从雍熙北伐失败之后,百年来一直被当做遗弃的边地。 衮衮诸公,好像集体患了健忘症,忘记了自己前几天还在高谈阔论,夸耀少宰杨霖收回幽燕的丰功伟绩。这才不到一个月,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奸佞。 市井之间,也有不少的百姓不明白,好端端地去挖河渠,岂不是好大喜功。他们只看到了挖河渠的表面目的,就是给皇帝运石头。但是却没有那个眼光,去看河渠后面的功效,难道偌大的运河日夜不息,就只让运石头的船走么? 搬一座山来,才用几个月、几艘船。嗅觉最敏锐的,当属袖楼的商人们,这条运河挖出来之后配合天津港的海运,可以说大宋北边半壁江山都盘活了。在商言商,他们看到的是无限的商机,等到这些人一窝蜂涌入河北幽燕的时候,杨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明堂上,蔡京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没有想到杨霖会走这条路,利用皇帝对他的信任,来一手狐假虎威。 有宋一朝,宰相的群权力越来越大,到了神宗时期已经到了顶峰。但是物极必反,盛极而衰,文官自相争斗党争不断,反倒让稀里糊涂上位的赵佶变成了最具权势的皇帝。 如今皇帝和宰相意见不合,蔡京眯着眼,心中暗暗算计。如今自己已经站稳了脚跟,在大宋的新的政体里,是离不开自己这个宰相的。能够代替自己,给赵佶收拾烂摊子,还能保证他有钱花的,只有一个杨霖。 杨霖的年纪又太小,所以蔡京自认没有人能够取代自己的相位,就算是真的扶上去一个,还是要把自己请回来的。 官家这几年搬到艮岳居住,让杨霖处在了最好的位置,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知道官家的一举一动,言谈喜好,若是放任下去... 一向以皇帝为先的蔡京,这一次,也准备试一下自己这个宰相的斤两了。 他轻轻一咳,道:“到讲义司说话,我有些事要和诸公商议。” 讲义司因蔡京而起,大家默契十足,心意相通,众人一听这话,胸中就已经了然个七七八八,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蔡太师已经做了五年的宰相,这在大宋历代都算是长的了,他若是想继续连任的话,难免有人不服。但是这一次如果压制住杨霖,阻止陛下劳民伤财开凿运河,那么谁还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蔡京心底暗道,文渊呐文渊,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为老夫做了阶梯。 讲义司内,白时中捧着刚写好的奏章,念道:“老臣白时中代东西两府、六部诸衙门合词上疏:自古人君,未有不以忧勤而兴、骄佚而败。太祖皇帝百战而得天下,历代先帝无不勤勉恪谨。近来忽闻陛下欲开运河,开采奇石,游观苑囿,纵情逸乐。劳民之害,积于细微;衔橛之危,起于所忽,不可不慎。 官家天纵圣明,想初时定无此心,必左右近臣引入非道,陛下不察而误蹈。臣等实为寒心,况去岁以来,兵祸不断,天灾横行,陛下岂无仁心加于百姓耶!请陛下亲贤臣,远小人,摒弃群小,以正朝纲。”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声若洪钟,十分有渲染力。周围的几个大臣包括蔡京在内,无不交口称赞。 高屐笑道:“白尚书这奏章上去,就看杨霖怎么收场。他区区一个毛头小子,竟然敢撺弄陛下干出这等大事来,实在是太能闹腾了。这次弄个没脸,我且看他收不收敛,哈哈哈。” 众人哄笑起来,蔡京也轻笑着说道:“开河,是劳民伤财,隋亡于开河,前车之鉴不得不防。老夫早就跟他说过,此事行不通,没想到文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一封奏章摆在赵佶的桌案前,让他无比纠结,杨霖的提议以及他带来的石头,都让赵佶心动不已。 而且南北奇石筑艮岳的说法,深入其心,这个时候要打断,简直太难受了。但是白时中这篇奏章,下面落款处密密麻麻,盖满了东西两府,六部衙门的大员印章、赵佶当皇帝以来,顺风顺水,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阵仗。 杨戬侍立在一旁,眼见官家对这一封奏章长吁短叹,便回身在小内侍耳朵低声耳语一番,不一会小内侍端着一个汤盏过来。 “官家,初夏暑气重,吃一口梨膏吧。” 赵佶挥了挥手,叹道:“朕哪吃得下,杨爱卿帮朕瞧出咱们艮岳的症结所在,事关朕的国运和仙途,可是百官又以民生社稷为由,齐名劝阻朕运石抵京。不管是杨霖,还是百官,都有自己的道理,朕正不知该如何决断。” 杨霖眼珠一转,低着头,轻声道:“官家,老奴伺候官家这么多年,既是您的臣子,更是家奴,就仗着身份说些逾越的话。咱家和杨少宰这些人,心里只盼着官家好,这事可不是关乎别的,实在是最紧要的事。若不是搬进这艮岳,咱们大宋哪能有这般光景,这都是陛下的福运和造化,我们这些人呐,都是沾了您的光。 现在可以把这造化加深,届时福临大宋,难道还抵消不了这点民力和财力?这满朝文武呐,家中产业都在汴梁,开凿新河对他们当然是不利的。当然大臣们肯定有很多事好心,但也不排除一小撮人为了自己的小利,就阻止陛下开河。 老奴蒙陛下恩宠,在汴京也有不少家财,这次为了官家的福运造化,为了艮岳能够圆满,老奴...老奴拿出十万贯!” 十万贯是什么概念...换作一般的皇帝,肯定会寻思一下你一个老太监哪来的十万贯,但是赵佶没有。 他喜欢收受这种贿赂,自己的嫔妃收的他也会喜滋滋地去清点,有收的多的,赵佶还要伸手要一点呢。这个人做皇帝你只要顺着他的心意,入得了他的法眼,他宽厚大方的很。 杨戬的这番话,让赵佶感动的同时,彻底下了决心。为了自己的福运和造化,少不得要独断专横一次了。 --- 艮岳,皇后殿中,郑皇后正对着镜子任由宫女们给她梳头上妆,自家小妹在一旁坐着,笑嘻嘻地说一些宫外趣事。 身边宫女捧着一个翠玉托盘盈盈拜倒,“娘娘,这是禁中新赶制出的一批首饰,您看可还中意?” 郑皇后扭身看去,托盘上尽是珍珠首饰,连那赤金璎珞上都是明珠点缀,随手拾起一支珠花问道:“怎地都是珠饰,差距就那么大,瑶儿头上戴着的这个,珠花金丝缠绕,单就上面这十数颗珍珠个个珠圆玉润,远胜咱们宫中的手笔。” 郑云瑶大方地说道:“你喜欢?给你啦!我们家有的是。” 郑皇后白了她一眼,打趣道:“行了,都知道你们家有钱,姐姐给你找的这个夫君,还不错吧?” 郑云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小声嘟囔几句,隐隐约约听到个什么喜欢后面,疼什么的。郑皇后也不多想,只以为她说杨霖疼她,突然眼色一亮,看见妹妹低下头后,胸前贴肉佩戴的一颗硕大的心型宝石。 “这条链子不错啊。”郑皇后杏眼一瞪,轻启朱唇说道。 郑云瑶马上捂住胸口,紧张兮兮地道:“这可不能给你,这是杨家的传家宝,我婆婆死前留下的,将来要给我的儿媳。” 郑皇后将信将疑,道:“杨家从一开始就这么有钱啊?”她的眉间一挑,压低了声音,道:“你回去之后,帮姐姐好好问问,这次杨霖开河,能赚多少钱,咱们郑家也要入股一份。” ... 昭德坊的花圃内奇花盛开,郁郁花香引得彩蝶蹁跹,往复流连。 杨霖眯着眼躺在卧榻上,身旁紫砂壶水汽袅袅,旁边自己的媳妇刚从宫里回来,就急吼吼地赶了过来。 “什么?挣钱?”杨霖愕然看着自己的小娇妻,后者憨憨地点了点头。 杨霖撇着嘴,道:“你姐姐被钱迷了眼,这河还没开,我就扔进去十万贯了。杨戬那厮拿着我的钱,在官家面前表忠心,他可舒坦了,我是想想就觉得冤。” 郑云瑶一脸失望:“啊?赚不到钱呐,那阿姐可要失望啦。” 杨霖刚想说话,突然脑子里想出一个主意来,给郑云瑶倒了一杯茶,笑眯眯地说道:“挣钱吗,也不是不行,你下次进宫跟你姐姐说,这次还是老规矩,拿出来的越多,挣得就越多。” 杨霖突然想到,这次开河花费少不了,若是由朝廷出钱,势必成为新的难点。各级衙门肯定会百般刁难,不如直接绕过他们各级衙门,找赵佶单干。 让袖楼集资,到时候建成运河之后所盈利润分红,一条运河不知道要给朝廷带来多少的收入,只要赵佶答应前几年的拿出来,就足够挖运河的花费了。 如此一来,还能裹挟一批投资的权贵,分化这个庞大的利益团体,简直是一举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