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老鼠窝
房间总共两室一厅,厕所和厨房相对,阳台同小卧室相连。客厅里,餐桌、柜子、沙发、电视齐全,电视旁还放着两个热水壶。卧室里床、书桌、衣柜、梳妆台摆放整齐。客厅和卧室的天花板上都挂着吊扇,房间已经断电了,不然还可以测试电器是否还能使用。无论如何,这在以前当属小康人家了。 主卧大概有十五平,书桌上放着一块玻璃,玻璃下压着好些黑白相片,从相片内容来看,这套房曾经的主人应当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女主人就是客厅里的那位,她长着尖下巴,大眼睛,眉毛俏皮地往上翘,生前应当还挺好看的。 封川发现一个问题,整个房间完全是“日常居家”的摆设,也就是说,主人有可能出于某种原因突然离开。 别的房子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由于对客厅里挂着的女人心存忌惮,封川倒退着走出,离开时将门虚掩到原来的位置。 在封川之前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里,虽然也偶有幻听、幻视,但从来不曾像今天这般强烈。被时代抛弃的山河配件厂为封川上演了恐怖电影,同时也勾起他心底的好奇。 接着要去三楼那户人家走一遭了。 楼梯扶手是木头做的,上面的绿漆差不多已全部掉光,裸露的木头腐蚀严重,分不清里面哪些是木屑哪些是啃噬木头的爬虫。 封川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手中的玻璃敲打着栏杆,他要故意弄出些声响,否则太过安静的陌生环境实在渗人。 三楼的楼道里竟然还堆着蜂窝煤,封川闪身走过,扭头朝上时忽然止住脚步。 窗户玻璃掉落的那户人家在楼道的左侧,大门洞开着。 倘若此时从门里飘出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封川肯定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手中玻璃最锐利的那个尖角朝前,封川硬着头皮走上前。区区十来级楼梯,比负重跑五公里还艰难。终于到了门前,封川用后背紧紧靠着楼梯扶手,斜眼小心翼翼地往内看,房间里有家具,但没人也没有相片。 虽然门打开,不过较之一楼那户人家,这里的地板和家具积着更厚的灰尘,还有浓浓恶臭从房间里传出。那是肉腐烂后发出的臭味,封川一闻便知。 房里有尸体!高度的职业敏感指挥封川迅速冲进房间,左手边的第一间卧室,微微敞开的门缝里,吊扇上高高挂着一个黑色的影子。 他就那么静静挂着,黑色帽子罩住低垂的脑袋,后背凸出,肿得很不协调。封川猛地踹开房门,想上前把他解下来,却赫然发现一个问题:他没有脚板。 突然,没有脚板相连的裤管抖了抖,跟着,他整个身躯都抖动起来,像筛糠那样,尤其后背凸出的那一块,好似将要破体而出的肉瘤。 封川一惊,扶住门沿才不至于摔倒。 假设他此刻转过身来,封川将要怎么办…… 数秒后,一只老鼠从没有脚板的裤管底下钻出来,惊慌失措地穿过封川胯间。封川平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硕大的老鼠,下意识低头拿脚去踩,可怎么赶得上鼠类的速度?这时,房间里叽叽吱吱声响成一片,抬起头,成群的老鼠从那人的身体里涌出,有的沿门夺路而逃,有的选择了窗户的方向。 封川哪曾料到会出现这么多老鼠,惊得站在原地不晓得如何是好。幸亏这些老鼠不具有攻击性,很快便消失无踪,否则凭封川一个人恐怕还难以对付。 老鼠散尽后封川才看明白,挂在吊扇上的是一件超大黑色连体衣服,估计乃工人上工时所穿,不知是谁恶作剧将衣服挂在了吊扇上。 而房间里的臭味并非从衣服里发出,腐肉应当在别的地方。 慢,谁会那么无聊把衣服挂上吊扇?老鼠又怎么会在衣服里做窝?竖立在床头的桃木晾衣架上不是还挂着几件衣服吗?况且,吊扇的弧度也没法挂上一件连体大衣啊。 想到这,扭向一边的脚尖又移了回来。瑟瑟地抬起头,果然在吊扇和大衣之间看见一段圆弧形的麻绳,正好套在大衣的帽子下沿。 顾不上太多,封川猛地拉起大衣。随着哗啦的脆响,几块白色物体唰唰掉落,砸在床上砰砰作响。 那是散乱的人体骨骼,分不清具体属于人体哪个部位,但不管哪块骨头都白得非常彻底,上面不留任何血肉。 白骨带来的心理冲击比刚才的大群老鼠更甚几分,有那么几秒钟封川的脑子完全处于空白状态,揉了揉太阳穴才缓过劲来。 定了定神,封川将骷髅的残存部分从吊扇上取下。骷髅有着完整的头骨,空洞的眼睛好似在控诉着什么。骷髅的骨盆狭小,应当是名男性,不知他何年何月在房间里上吊身亡,留下一身皮囊成为鼠类的盘中餐。 他并非没有脚板,而是脚板的血肉早就被老鼠啃噬,骨头也不知被老鼠搬到了何处。 从他上吊身亡到现在或许已有几十年,这期间老鼠不晓得繁衍了多少代,它们凭着世代相传的记忆将这件连体大衣当成了乐园。 封川拢起散落的骨头,寻思要不要让死者入土为安。想想今天也真够倒霉,在这栋单元楼里见到了两具骷髅,一楼的那具只是幻觉,而这具骷髅实实在在。 腐烂的恶臭继续干扰封川的思维,他循着恶臭来到了厨房。 厨房空间不大,正对房门的是个嵌在墙里的壁橱,恶臭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 壁橱最外的纱窗早就被老鼠咬碎,纱窗里面有厚厚的铁丝网,铁丝做成的格子,小到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格子中间有把插销,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估计也打不开了。 壁橱分三层,上层是些碗筷,中间那层的碟子里盛着剩菜,不知放置了多少年早已发霉的剩菜!下层是一块肉,腐烂不堪的肉。 可以想象,老鼠们曾经对这个壁橱垂涎欲滴,却又伸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