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代 沟

    古天明强烈要求和李一亭碰一次面，恰好北亭也正有此意，不论怎么说，之前北亭终究还是他邀请来协助的，现在反客为主，不再受他管辖和指挥，古天明多少还会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帮手，就成了对手，或者说竞争者，他一向是这么理解的。

    说起来，这个古天明的年龄才三十出头，与李一亭并不是同时代的人，所以观念上其实差别很大。

    他一直以副代正担纲市局一把手，今年春节过后又刚刚扶正，所以内心深处难免有些膨胀，这一点微妙的心理变化，连他自己恐怕都不甚清楚。其实明眼人很容易便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感受到，偏偏古天明自己当局者迷。

    这也是王建国厅长屡次训斥他的内因，可惜古天明丝毫没有领会到。

    但不可否认的是，古天明是一员虎将，年轻有为的佼佼者。

    一见面，古天明便急匆匆地道：“李社长，你们北亭这边商定好行动计划没有，如果方案成熟，请尽快形成文字材料给我备案。”

    李一亭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还真是有些官瘾哪。

    他嘴上只是淡淡地道：“古局长，我们的办案方式有所不同，所以没办法提交什么制式的材料，不过我倒是可以把计划跟你通个气。”

    古天明果然不太高兴，毫不客气地道：“这么大的行动，竟然连个方案都没有，你们是闹着玩的吗？社长好歹也是老刑警了……”

    “呵呵。”李一亭报以一笑，“古局长，部署会上已经明确，北亭只负责找到狐穴而已，其实有没有行动方案都在其次，一切皆有变数。至于抓捕这么多荷枪实弹的匪徒，我们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及时知会警方就好了。”

    “那倒是。”古天明听他这么说，心情稍微舒缓些，“鉴识和技侦部门那边送来的报告，我已经看了，你们抓捕的几个人里，并没有重点嫌疑对象。”

    “是吗？”李一亭淡淡地道，他对这个结果只能报以叹息，却也在意料之中。

    古天明瞅见他不以为然的态度，一股子怒火又冒了出来，他忍不住抱怨道：“我师傅让你们过来帮我，这下倒好，尽让我当众出丑。明明没有把握的事，非得告诉我抓住了四名首犯，你们是故意坑我的吧？”

    说起这事，古天明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还想出一次风头，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还年轻，自然好面子。

    李一亭多少也动了点真怒，这家伙不但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好大喜功，居然还在埋怨着北亭，他冷冷道：“古局长，我们只是如实向你汇报情况，至于你如何向领导邀功，那都是你自己的事，跟北亭毫无关系。”

    古天明一愣，他死鸭子嘴硬地道：“明明是你们言之凿凿，让我信以为真了。”

    李一亭再次冷笑：“难道你堂堂的局长，都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吗？”

    古天明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知道李一亭说的是事实，不过让他就此服软，也是不太容易的，至少嘴上他不能认栽。

    “既然如此，你们北亭打算从哪个方向入手？”他几乎脱口而出。

    李一亭也不打算隐瞒他：“当然还是这四名嫌疑人，我在会上也说了，目前手头上只有这么一丁点线索，我们自然会沿着这条线继续追查下去。”

    “既然已经排除了嫌疑，你们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古天明讶道。

    李一亭缓缓道：“不好意思，北亭也有属于自己的判断。”

    古天明还不算蠢，他似乎隐隐捕捉到一丝难以名状的信息：“这么说来，你们仍旧怀疑这四个人里，确实有九尾狐的首犯？”

    “大概是这样吧。”李一亭不置可否。

    古天明仿佛陷入了思索中，他呢喃道：“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并不是有意给我提供虚假情报，或许真是我太心急了……既然如此，看来我们警方也不能完全放弃这条线。”

    李一亭差点没被气乐，这家伙的脑回路果真与众不同。

    “古局长，北亭办案更多的是凭直觉，你们却是要讲证据的。”他这话倒是没有嘲讽的意思，这个年轻人虽然冲动些，但毕竟是老管的徒弟，怎么说也算是出自公心，那股子热情和执着劲也挺让人喜欢。

    古天明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兴师问罪，他好奇地问：“社长，你们打算监控哪一个呢？”他说的当然是刚刚抓捕的四个家伙。

    李一亭不客气地道：“这个恐怕无可奉告。”

    “嗯，保密也是对的，人多嘴杂，不排除警方也有九尾狐安插的内鬼。”古天明也没有继续坚持，“这样吧，你们没打算监控谁，总可以告诉我吧？我们警方派人来盯，毕竟跟踪监控需要大量人手，嘿嘿，北亭的人手大概也不够吧？”

    李一亭心想你小子总算开了窍，他乐得顺水推舟：“照我们分析，目前那个自称老五的嫌疑最小，如果你们觉得没事干的话，可以跟一跟这个人。”

    “没事干？……”古天明登时又有些急眼，但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反驳，“那也行。目前线索这么少，盯一个是一个，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李一亭的眼中总算露出一丝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喜欢嘴上放炮，但倒是个务实的角色，他此时也有意愿多说几句。

    “虽然这个老五的嫌疑暂时不大，但九尾狐团伙不可小觑，或许最不起眼的人，反倒是重要的人物，你们也别太掉以轻心。”他善意提醒道。

    古天明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李一亭叹了一口气：“敌在暗，我在明。警方的任何行动，应该也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下，这次北亭要想成功深入敌后，警方的正面策应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你们去盯老五，确实可以起到一定的迷惑作用。”

    “声东击西，暗渡陈仓。”古天明显然领会到他的意思：“龚部长说了，一正一奇，方能制胜，我明白的。”

    “就是这么个意思。”李一亭赞同地道，“在这么重大的行动面前，警方毕竟是绝对主角，我们北亭说到底也是个陪衬，你们毫无动作会引起对手的怀疑。”他这是暗示古天明，北亭并没有争功的意思。

    “放心吧，咱们是合作伙伴，该支持的一定会尽力支持。”古天明心领神会：“我这里先声明一下，一旦你们找到狐穴的准确位置，切勿贸然行事，要给警方充裕的部署时间。”

    李一亭点点头：“那是当然。”

    古天明突然自言自语道：“狐穴万分凶险，你们也一定要多多保重。”

    这句话出自一个年轻人口中，李一亭也被悄然触动了一下，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局长，绝非浪得虚名。

    不过他没有吭声，古天明也不再说话，两人一起闷头抽了支烟，便结束了这次谈话，由始至终，古天明也没有提到警方的具体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