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兔子与复形
???月朗风清，蝉鸣阵阵，夜枭嘶啾。 疏影横斜间，一个火把的熊熊火光下，一个雄壮的黑影如夜猫一样灵巧的在奇山幽林中腾挪跳跃。 “艹，中奖……” “我呸——又踩到！” “我去——爷恶心死了！” “神明——祖宗！凌波微步——八卦游龙步也躲不过去！” “我信了你的邪！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三分钟连中三元，我的牛皮战靴臭不可闻了……” 静幽的白玉月盘下，如巨兽连绵匍匐的牛头山上，荒无人烟，少年朱出蓝循着野兽平日穿行的山间路径翻跃山涧。 月上中天，有狼夜嚎，呜噎怆然，还有不知名的野兽此起彼伏的呼应竞声，好像是在发布通告：有大敌人类进山了，是死去还是战斗…… 已经是今晚第九次，第九次踩到野兽拉在路径上的稀屎了，这一定是有人对这数百里山脉中的野兽下毒手…… 而朱出蓝恰好在这不合时宜的时机闯进牛头山。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还是戏弄？ 针对天蓝族勇士还是野兽？ 在这黑黝黝的树影杂林间，有歇斯底里充满攻击性的野兽毒虫，还有睿智阴险满是敌意的人类…… 牛头山，自古以来就是一处危机重重的生死战场，异兽异虫，异宝异人都曾在这里走出，它们和他们一出就会惊憾人间。 朱出蓝走累了，一个人夜入这样的魔幻森林间生死历炼，心有戚戚。 是的，疲惫不堪，纷至沓来的孤独悲伤和忧愁恐惧，这是一个人行军不可避免的遭遇。 嘴中叼咬着一根狗尾巴草，“啃哧啃哧”的撕咬着硬如陶石的粗粮地薯干，又灌了一口雄黄酒，重重的喷吐出一口白雾，把火把熄灭，匍匐在草地静听百米内山野的动静。 很好，暂时处于安全状态，在这处背风的小小草地山坡，他打算休息半宿。 在周围三丈内洒了几圈药粉，又用细线布置了高低不一的警戒铃铛，趁着月色又观察周围一阵，确定可以安全的时睡时醒休息一阵。 “葫芦娃，葫芦娃，一个藤上七个娃……” 他用轻渺的声音唱着驱赶幽寂，因为一个人在夜林子里，太静会让人疑神疑鬼。 夜间不能生火，生火的话在牛头山上你就是明若星辰的存在，总有傲娇胆大铁血或是管不住嘴的异虫异兽异灵来寻你，噬血啃骨吞魂兼灭迹…… 用一块兽毛皮裹着，在这不过十度的冷夜里卧地而眠，能够休息个把时辰也是一件小小的幸福事。 刚躺下，发现皎洁月光下，身旁青叶红籽的狗尾巴草也是孤艳高雅，因为它能伴我而眠，这是我赋于它的美。 “啊——好舒服！睡觉是人间最美的事之一，你懂不懂？嗯，我来了，你就会懂！” 朱出蓝对着耳边一朵狗尾巴花倾诉睡前的文艺情怀。 “呼——呼——山枭野怪们，晚安！” 他喃喃自语，进入半梦半醒间，希望有个风流轻松像聊斋书生夜梦画中美人的春梦。 “嘿嘿，嘿嘿嘿——一个人的盛宴随时开席……你是最好的血食……” 朱出蓝梦见一只小白兔一边狞笑，一边唱着对他开口。 它起先优雅的啃着青草，见到卧地而眠的朱出蓝后，它一边吐出腥红长舌向他脸上舔来，一边赞美他是最好的血食。 感觉脸上一阵凉意，他猛然惊醒而坐，两手紧握尺长弯刀四顾。 原来风向诡异的变了，吹在露出的脸上冷意阵阵，正是一晚上最冷的时候，寒风无处不入，朱出蓝不由一冷颤，尿意顿生。 背上所有装备，只留兽皮在原地，走出几米打算痛快淋漓滋润一番大地。 “艹，真见鬼！我看见了什么——真有一只小白兔！” 朱出蓝刚痛快的要尿完，却发现白月光下，十米开外蹦跳出一只小白兔。 小白兔它没狞笑，只是两只贼眼发光，慌乱的从他身前两米处急匆匆奔走而过，沾了半身他洒下的荧光粉。 很诡异啊，兔子不应该大半夜还山间乱跑，难道是玉兔上身了？朱出蓝瞅着月亮自顾美好的想。 要不要跟着去一看？玉兔传说中也是大大的美人啊！ 一定要去！不能错过，这也是基于安全考虑，兔子都不敢留在这草地了，他也应该急撤！ 几秒钟拔走警戒铃铛，收好兽毛皮，顺着小白兔窜过草地残留的荧光粉追踪。 “出鬼了！不见踪影——” 追去百米朱出蓝就再没发现荧光痕迹，连个地洞也没找到。 “呜嗯——呜啾啾——”奇怪的声音从一处草丛中传来，紧接着一抹白色跳跃而出，又如闪电一样奔入黑黝黝的林间。 “靠——是一只白狐吗？”惊鸿一瞥间他低声自言自话。 “玉兔被狐妖先奸后吃！这世道真残忍！狐妖——我要为玉兔美人报仇！” 朱出蓝编出理由追赶白狐，跟着钻入林间。 追入林间，翻过一个山凹，忽然听见“喔咻——喔咻——”的口哨声，白狐听见哨声，居然优雅的三步一回头，仿佛逗弄着他在林中转圈。 朱出蓝真想几把飞刀一起放出去，让这看不起人的白狐不死也流几滴血，可为了一探这口哨的主人，他还是忍住了，以免见到人后不死不休。 “嘎-嘣-嘣-嘣——噗——” 树迅速崩裂倒地的声音响起，好像有无形巨手在林间蹂躏，几十米外，一下毫无征兆倒下好几棵比碗口还大的树…… 诡异！ “喔咻——喔咻——”的口哨声一时急切起来，白狐听见树裂倒地的声音像是和朱出蓝一样惊呆了一瞬，听见急切的口哨声又呜呜两声，回神如白色闪电飞奔，好像去寻找主人寻求依靠安慰。 朱出蓝感觉危机重重，紧追白狐而去。 “嘣嘣嘣噗噗——”又是树裂断倒的声音仿佛追着朱出蓝与白狐。 “呜喔——” 他感觉背后有妖风呼啸声，在这老树幽林间太让人心惊肉跳了。 “轻功？！靠——白发魔女呀！” 朱出蓝看见白狐前头出现一个黑色劲装的白发女子，白狐兴奋的一声鸣叫，就跟上那在林间翩若惊鸿闪动的婀娜身影。 “咻咻咻……” 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身前不远处响起，朱出蓝竭尽所能的后退旋转闪避，五只飞镖离身半尺划过。 “美女，小倩啊——请留步！” 朱出蓝躲过一劫后，大胆大声的在原地呼喊。 “快逃——” 远处传来一声飘渺动听的女子声音，白发魔女的身影也在月光下的古木狼林间一闪而逝。 “到底是白发魔女还是小倩呢？ 朱出蓝决定一定要抓回家研究下。 嗯哼——研究美女一定很有趣，不像研究鬼怪残暴无味……” 他站在原地嘟囔着。 因为知道已经逃不掉了，还是把机会让给美女吧！ “噗噗噗……” 大树倒地的声音在我四周不断响起，放眼一望，他被倒下的树围在十丈的空间内。 “再来一口酒吧！我忧愁啊——我害怕啊——我——我只能幻想着小倩的飞天仙姿最后撸一把了……” 朱出蓝一手灌了口酒，一手不断的解着腰间大行囊。 林间一瞬死寂，妖风与树木不再作怪，只能听到他稍显急促的呼吸与心跳声。 怎么回事？ 怎么办？ 会死么？ 大妖还是恶鬼？ 异灵还是邪魅？ 要命加吃肉啃骨？ 噬魂加奴役肉身…… “什么鬼东西？出来与洒家大战三百回合！” 朱出蓝歇斯底里的大声嚎叫。 “……大战三百回合！大战三百回合！大战三百回合！” 一模一样的声音如叠浪回音传四方，让人不可理解，听着毛骨悚然…… “谁？狮子吼吗——” 朱出蓝继续歇斯底里的叫喊，双手远远扔出两个铁盒。 “谁？狮子吼吗——狮子吼吗——狮子吼吗——” 一模一样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我去——装神弄鬼，毫无新意，学嘴鬼——” 朱出蓝喊着又拿出两个铁盒用弯刀戳穿，开始慢慢移动。 “我去——装神弄鬼，毫无新意，学嘴鬼——” “我去——装神弄鬼，毫无新意，学嘴鬼——” …… 像复读机的声音更大胆大声的响起在林中。 “黑草丛中一个贼， 单枪匹马拎两锤， 左锤威名镇天锤， 右锤号称灭魂锤， 锤出万古山河碎， 锤收古今无敌坠。 山沟里面有个鬼， 披头散发裂着嘴， 画皮敷脸画李逵， 长舌獠牙光着腿， 剪刀石头布论美， 扯脚拉腿拖下水 …… 哎呀呀——蜀山剑仙他怕鬼， 龙虎道山出恶鬼， 秃头和尚爱妖祟。 仙骨佛心呀——杀出血淋淋的美，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朱出蓝唱着不可理喻史上最恐怖的童谣，一路小跑着把铁盒中的液体洒向周围倒地的树木。 心惊胆颤的唱着洒完，学说话的声音似乎学不过来唱童谣，没有吱声。 他一p墩坐在一株两人抱不过来的巨树下，从地到天四下环顾，没发什么异物，只有无穷无尽的死寂。 半刻后，头顶忽然一个和他相同的声音响起：“嘿嘿嘿嘿嘿……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朱出蓝吓得一跃而起，蹦跳出好几米，打量着背靠的巨树，什么也没有，巨树还是巨树，如果不是周围倒了一圈树围住，他怀疑出现了幻觉。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忽然一个人毫无征兆的倒悬着出现在他眼前出声道。 朱出蓝闪电般的又跳出巨树几米，只见那人倒悬在巨树上，他有着和朱出蓝一模一样的衣着面容，慢慢的伸出一只手变幻着石头剪刀布。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倒悬的人用着和他丝毫不差的声音招手道。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这时巨树上又倒悬下一个“他”出声道，两个“他”都对朱出蓝招手。 画皮？ 镜像？ 虚拟？ 幻术？ 朱出蓝心里不断闪过这些词，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那两个“他”眼见朱出蓝警觉的呆在原地，仿佛觉得无趣，竟然相对玩起石头剪刀布来。 “石头剪刀布……嘿嘿，你输了，你是鬼！” 倒悬着的一个“他”对另一个“他”道。 “不行，人家没玩够！” 输的“他”强辩道。 “不行，你输了，鬼不能再玩！” 赢的“他”掷地有声的道，只见他忽的手中出现一把长刀，电光石火间斩下另一个“他”的头颅。 头颅直滚朱出蓝的的脚下，血染泥叶，头颅脸上还带着一瞬的惊愕表情。 朱出蓝看着感觉诡异无比，头皮发麻，全身如寒冰。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又一个“他”忽然出现，从巨树上倒悬而下出声道。 赢的“他”转眼间出现在新的“他”面前，石头剪刀布的游戏重新开始。 不知道谁输了，被赢的“他”一瞬砍下头颅，头颅同样直滚朱出蓝脚下，表情很狰狞…… “来呀来呀——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是鬼……” 同样的又一个“他”出现了！ 石头剪刀布后头颅被砍的游戏一直继续，像是要无穷无尽，直到树上挂满滴血的尸体。 朱出蓝想逃，就像遇到鬼打墙一样，跑不出被围十丈内，直到眼前堆了一座表情不同的“他”的头颅京观…… “嘿嘿——嘿嘿嘿——他们都不行，轮到你了！” 最后一个嬴的“他”指着朱出蓝舔着嘴角的血笑着道，他的眼睛幽幽发光，像是夜明珠。 “好——好！给我一分钟，我一定会赢你……” 朱出蓝跳脚喊着。 “好——好！给我一分钟，我一定会赢你……” 最后一个“他”也诡笑着大声喊。 朱出蓝掏出最后一个铁盒迅如闪电的扔在巨树上，铁盒撞开，液体洒在巨树上又开始滴落。 看朱出蓝想点燃火把，一阵阵急烈冷风从最后一个“他”口中吹出，让朱出蓝绝对别想点燃，看他急样，最后一个“他”笑声如夜枭。 “嘭嘭”一团大火在地上冒起，瞬间绵延到巨树上，那是朱出蓝用脚打开一个火折子点燃漏在叶上的汽油。 最后一个“他”脸色狰狞起来，从倒悬的巨树上对着朱出蓝扑跃而下。 朱出蓝双手弯刀身前挥舞急退，弯刀版独孤九剑惊天动地，血液飞洒…… 受伤了，最后一个“他”并未有超越朱出蓝的速度战力，被他削去一缕头发和两个手指。 火光熊熊，他们如幻影般追逐乱战，朱出蓝不断用火星点燃四周，整个挂满尸体的巨树燃烧得格外暴烈。 朱出蓝也受伤了，被最后一个“他”不计代价的缠挡，被火灼伤，灰头土脸。 最后使出熊抱以命博命，朱出蓝强抱着最后一个“他”扑向烈火中…… 最后一个“他”居然仿佛上了油，被火势一瞬点燃吞没。 朱出蓝得以逃命解脱。 四周围困的树木全都燃烧起来，炙热难忍，林间夜风又起，风助火势，更是猛烈。 要葬身火海了吗？ 他还不知道遇到的是什么鬼怪呢？ 就这样把自己烧死么？ 朱出蓝在烟熏火燎中苦笑。 “嘣嘣嘣——” 被烧的巨树突然从根部裂开，从中闪出一个黑影，黑影两跃瞬间扑向十米开外入地不见踪迹。 巨树随着黑影离开瞬间倒塌，燃烧更旺，根部都自动燃烧起来。 四周都是越来越旺的火势，已经逃无可逃。 朱出蓝用兽皮乱裹，迅猛的也扑向黑影消失地。 喔——有一个地洞，是一米高左右的獾洞，能容一个人弯弯前行。 獾洞曲曲折折，朱出蓝打了一个军用手电飞速前行。 出口竟然在五十米开外一处快要燃起的山坡。 出得洞来，朱出蓝都陡然一惊，发现前面山崖上一个黑影矗立，似乎在等着他出现。 “嘿——复形鬼树，你跑不了，我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他毫不畏惧的对黑影呼喊。 “啧啧啧～谁怕你？火烤着很不舒服，我复形来纳纳凉而已！” 黑影用和朱出蓝一模一样的声音语气回答。 朱出蓝从大背囊中掏出一把沙漠之鹰，对着装b的黑影就是两枪，黑影中枪“嗷嗷”嚎叫跳脱如长翅般躲避。 看来再也打不中了，冷枪只打中两枪！ 朱出蓝不由得意的嘻笑出声：“外星佬，叫你装鬼学人纳凉，纳凉痛不痛快？” “世人都欺我复形鬼！世人都负我！终有一天我要灭世！今天只是开始，世人都恨我复形吧！嘿嘿嘿嘿嘿……等我吃完药一定会回来的！” 复形鬼笑声如夜枭跳入古木狼林间消失。 “等我吃完药一定会回来的！” 朱出蓝喃喃自语的重复这句犀利的话，摸了摸烧焦的头发，心焦起来，复形鬼出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战斗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