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布莱森与斯塔 （一）
在雪王骑士团离开后，蔚蓝之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格洛里与爱娜忙了一天。他们与埃德的徒弟们埋葬了死去的平民，又整理了街道。现在是九月二十三日的晚上。 格洛里将烧剩下的蓝果木杆放在了场院中，又捡了些枯草。然后，他把枯草丢进篝火中。即使支撑房屋的木头被烧个半截，他也不能将它们劈成一段又一段的，因为这蛮荒高原树木稀少。如果不是得益于勤劳开垦，蔚蓝镇已经没有炊烟了，更不会变成一个世外桃源。 “这地方很好。如果是我，一定也会选择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居住。何况，没人喜欢战争，而且总不能看着身边的人流血啊。” “所以，你应该看到了。我们与你们人类一样会为同伴哀悼，会收拾被毁坏的家园。人类却把我们当做恶魔。”埃德说。 “我已经看到了。战争一直都是这样残酷，无论身处其中的是谁。我一直以为人们所说的、书中所讲的守序族是多么无情；但是我错了，事实胜于雄辩。”格洛里语气低沉。人们因为痛恨守序族，而否定了守序族的一切。 “但是埃德师傅，我无法原谅卡洛斯先生。”梅格垂头丧气地说。 “我没资格让你原谅我。”格洛里难过地说。他知道自己的错误必须由自己承担。 “垂头丧气，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天色才黑，或许我可以给你们讲讲守序至尊王布莱森?海勒斯?利维与他的爱人相遇的故事。”埃德安慰道。 布斯走过来，坐在一块斜躺在乱石堆的木板上：“那是诸神时代，1350年。各种族还未发生大规模的争斗。那时候，布莱森十八岁，是一名年轻的魔法师。时间，太久远了；听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家伙。” “他说得很对。那时候，布莱森对于黑暗魔法很着迷。他一直都想探寻黑暗魔法的根源。他作为一名诺顿王国的魔法师协会成员，获得了前往远古冰原的援助。所有的一切，便是从那里开始。”埃德解释道。 如埃德所说。 那一年，布莱森与他的队伍到达了针叶林北面的水晶湖后，便开始徒步。在矗立水晶的湖上，他们被飘荡的精怪低语声搅乱心神，还被雪地之上弥漫的白雾挡去了视线。正当此时，他们听到了悠扬的口琴声。原本，他们想追寻着口琴声找到正确的路线，但是远处的雪崩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悄无声息地越来越近。 突然袭来的雪崩，埋葬了布莱森的伙伴。这一场雪崩很大，仿佛削平了山尖。 布莱森可不打算死于天灾，就像他执着于魔法研究一样。如果一个魔法的咒语缺失了一个字，他就会根据咒语的来源，而寻找与咒语发明者相关的记录，然后根据咒语发明者当初创造这条咒语的本意来不断推演，直至补全缺失。 执着，不想被命运束缚。所以，布莱森就在冰雪中挣扎。甚至，他还展开了一道魔法屏障。有了屏障的保护，他就想法用火焰融化掩盖自己的雪堆。可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火焰魔法施展在屏障外面，更别说让火焰包围屏障的那样。如果只是在屏障中用火焰炙烤，根本不现实，火的消耗会让布莱森加速窒息。即使他真的用火焰让冰雪融化，也会随魔法屏障沉入冰冷的湖中，或者…… 后来，布莱森只能喊叫，期盼有逃生的伙伴救援。就在布莱森将要窒息的时候，吹口琴的女子出现了。那名女子用短剑挖走了覆盖在冰棺上的雪堆，然后将冰层击碎。 “抓住我的手，我会拉你上来。或者，你可以一直在下面待着。” “谢天谢地，我还活着。你简直就是龙神派来的仙女。”布莱森急忙吸了一口气，聚了点力气，才爬出冰棺。 “人类，你很幸运。我本来想丢下你不管，但是求救声让我心软了。”女子微笑。她看起来就像布莱森所说的仙女一样善良美丽，但是那双蓝色瞳孔的眼睛却让布莱森感觉冰冷幽暗。 显然，眼前的女子不是属于人族。布莱森没有惊讶，甚至惊喜。 “你是守序族？这太好了，”布莱森激动地抓住女子的手，并用守序之语说，“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是你用口琴在为我们指路。你知道前往极北镇的路吗？”说着，布莱森指了指女子右侧腰间口袋中露出的口琴。 “斯塔?麦诺。”斯塔这才抽回了手。她感觉眼前的人与众不同，因为她是人类口中的恶魔，而眼前的人却没有丝毫的畏惧，甚至还抓住她的手不放。稍作停顿，她补充道：“当然知道，而且我可以为你引路，但是你这样做显得很没有礼貌。” “布莱森?海勒斯?利维，”布莱森说，“你与我所见到的守序族不同，他们都是红色眼睛，而你的眼睛却是蓝色。啊，对，我得为我的失礼道歉。” 然而，布莱森还是没有将视线从斯塔的脸上移开。突然明白，他就将披风的系绳拉紧。可惜，这件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破口的棕色麻布可无法缓解冰冻中的寒冷。一阵冰凉，布莱森打了一个冷颤。 为了避免尴尬，布莱森直接爽朗地笑了一声：“瞧，我的衣服都湿透了。所以，你应该说说你，好让我分神。” “你没见过，那是因为我的部族比较罕见。我们的部落一直都在看护星月蓝花。经过长久的时间，在花的魔法洗礼下，部族后代的眼睛就成了蓝色。这是父亲告诉我的。”斯塔解释道。 在布莱森看来，她很容易被接近，因为即使是一个陌生人也不会随意搭理另一个陌生人。 布莱森盯着斯塔的脚步，当裙摆摇曳，竟然看到斯塔光着脚丫。但是，总不能失礼地去问为什么不穿鞋子的问题吧。所以，布莱森就把心中所疑给撇开了。“你与众不同。在我看来，你就是仙女。我很喜欢星月蓝花，我们人族管它叫幽暗花，幽暗中的希望之火。”布莱森赞赏道。 “你也一样，因为你根本不害怕我。”斯塔微微一笑。她没穿鞋子，就这样光着脚丫在前面带路——似乎她天生免疫寒冷。 这时候，布莱森才开始思考她那身丝线镶边的连衣裙。“所以，你是一个贵族？”布莱森笑着说。 “不算是，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亲大人捡到了，”斯塔一直保持微笑，“那么，你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是不欢迎人类的，即便你是诺顿王国的人。远离了边境线，那些大人们签订的条约就不太管事了。你会碰见喜欢欺负你们的家伙。” “我打算去找寻黑暗魔法的根源，我对你们的魔法很感兴趣。因为你们的魔法力量总是比我们的高一筹。”布莱森直白地说。这个女子在为我担心？她真善良，而且我确信是发自内心的善良——布莱森知道眼睛不会骗人的道理。全球 在魔法师协会，布莱森待的时间不短。实际上，布莱森诞生于骑士城，在幼小的时候就喜欢与伙伴们溜进魔法师协会玩耍，要么看着学者们鼓捣瓶瓶罐罐，要么听学者们说道魔法咒语，要么观赏一次魔法展示会……后来，布莱森干脆成为了骑士城魔法协会的研究员。不过，他一直是在研究魔法，而不是立志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当然，也有不愉快的事情，某些魔法师脾气奇怪到要命的地步；不管怎样，要在魔法协会待得住，就得学会观察人。 大概顿了几秒钟，布莱森才回过神。 然后，斯塔以为布莱森是在准备接受失望。所以，斯塔就回头一笑。她这笑容，就像孩子之间牵手拉钩时的天真。她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可不打算把你交给镇子上的守卫，也不打算把你留给厌恶人类的族人。” “如果有人欺负我，那你得看好我，因为是你把我从冰块里救出来的。我这命算你的。”布莱森接着说。而且，他盯着斯塔，像是赖上了她。 “那你可得跟紧点，我很乐意保护弱小者。”斯塔没有嬉笑，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布莱森。她对于一个不害怕守序族的人很有好感。 “你是一个好人，”尽管斯塔不是人族，可布莱森还是这么说，并加以解释，“嗯，我是说你是一个心肠善良的女子，尽管你是一名守序。我只是这样子形容，这看起来确实有点笨拙。”他笑了笑。 “听说人族总是想把我们挡在远古冰原，因为他们害怕我们的魔法。但我的确不喜欢争斗，我也经常劝说父亲。”斯塔说。 “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父亲是谁？”布莱森皱起眉。 “你会知道的，我可不想这么快就有进展。”斯塔笑着往前跑。她发现自己喜欢布莱森，大概一见钟情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布莱森看得着了迷，紧追了几步：“伙计们，你们真是不走运，只留下我一人与这样美丽的女子相遇。” 雾渐渐散去，时间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究竟是几天还是整整一个月，布莱森已经搞不清楚。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他们已经到达了极北镇。 “你一定是用了什么魔法，我感觉我们走了很久。但是，还没有感觉饥饿，就已经来到了需要长途跋涉才能到达的地方。”这一下，布莱森对于黑暗魔法更加疑惑了。他确信这一趟很值。 “这魔法我还不太擅长，而且也没想好它的名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斯塔松了口气。 很明显，斯塔的后一句是有深意的。只是，布莱森没有注意到，正专注于欣赏。 布莱森环视着四周，周围全是冰屋，还有来往的狩猎者。“这里就是我们所知道的黑暗魔法的发源地。”布莱森高兴地说。当他打算感谢斯塔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斯塔的魔法改变了容貌。他盯着地上的冰块，看到了自己，还挺喜欢这双蓝色眼睛。微笑之后，他打算将促成人族与守序族互相了解的想法重新提上心头。 这里可是守序的领地，布莱森这个家伙到底在高兴什么？难道，他不害怕吗？斯塔提着也提着心呢。 “别人问的时候，你就装作哑巴。我会帮你回答的。”斯塔解释道。 “或许，你可以带我见见这里的镇长。我有件事情想要与他谈谈。”布莱森说。两名守卫感觉到布莱森的说话声不对劲，然后走了过来。 不料，她将布莱森拉到两座冰屋之间，然后拥抱着。斯塔的手柔嫩细致，尤其还被她抱着，所以布莱森直接涨红了脸。 “这里可没什么镇长，是父亲一直掌管着这里。他是这里的族长。你们称这里是极北镇，但是我们称这里是极北部落。我得提醒你，你这样做很疯狂，他会杀了你。而且我也只是打算让你在这里待一天，还是在我的看护下。”斯塔用手捂住布莱森的嘴，小声说。 “瞧瞧，他们在干什么？天，这才开始黑呢。”一名守卫说。 “那不是族长的女儿吗？她可算找到合适的选择了。”另一名守卫笑了笑。 布莱森盯着斯塔的眼睛。斯塔那双眼睛本让他感觉冰冷幽暗，而在灯火下反而散发出一种温柔。他索性直接亲吻了斯塔。面红的斯塔想要用力将他推开，却发现被布莱森紧紧拥抱。 “我们还不是恋人。”斯塔冰冷地说，却一直心跳。至于布莱森，当然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但是，你心中不是这么想的。我也为你着迷。”布莱森毫无遮掩地说。他温柔地盯着斯塔的眼睛。 斯塔转头去看那两名守卫，守卫们不好意思地耸肩。斯塔生气地说：“你们还在看什么？你们把手头上的活丢下了，我会向父亲告状。当他发现有人类闯进来时，你们会倒霉。” “所以，我们最好把空间留给他们……”这名说话的守卫，直接将另一名守卫推了一把。然后，他们离开了。 “所以，你得带我去见一下你的父亲。”布莱森高兴地注视斯塔。话中意味，就像是要去见老丈人。他感觉她的父亲应该像她一样善良；至少她的养父没有把她丢下，而是把她抚养得像仙女一样。 “他一定会发疯的，”斯塔叹气说，“他会把看到的人毫不留情地撕成两截。而且，嘴里还会喷火。”她噘着嘴。 “他总不能是一只龙吧？至少，带我去见见。”布莱森笑着说。虽然他已经年龄不小了，但仍旧想象着书中龙神的模样。如果能见到龙神之外的龙，那也算是不赖，但他只是这样想想。 “希望你不会后悔。我们这就去他的住处。那么现在开始，你就得装作哑巴了，因为夜间的守卫会增加。你不能被看穿。”斯塔轻声在布莱森的耳边说。然后，她拉着布莱森走出冰屋之间。 柔声入耳，布莱森一阵温暖。他心中一朵美丽的花在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