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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九七 出兵

    能坐在这个房间里的,没有傻瓜,大家都知道从龙功臣和开国元勋意味着什么,那是代表着与国同休,只要归附之后上交兵权,不像朱明开国时蓝玉那样,那就是百世富贵啊。

    “好,我支持出兵!”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林士章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其余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赞同了这件事,原本这次会面是为了安抚各家的,却不曾想弄成了同心协力,出兵北上的军议。

    黄蜚问道:“晋王,你准备以何名义出兵?”

    “我本是盟军副帅,华盟和元首只是命我等主西南军务,又没说不让我们出战,我等出师北伐,合情合理。”李定国早有准备,当即说道。

    袁时中脸色微变:“这么说,晋王不是要乘船北上,而是要从西南陆地出兵了?”

    “可那样的话,必然要穿过南京朝廷执掌之地,晋王准备如何去做?这可不好拿捏,一个不慎,被合众国认为我等支持南京朝廷,若是南京朝廷不让,过早与其发生冲突也是不好。”

    刘文秀提醒道。

    李定国摆摆手:“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我乃大明晋王,所率为大明王师,天下皆知,此次北伐,我准备从广东广西同时出兵,从我们掌握的灵渠、贺州古道等几处关卡出发,进入湖广境内,沿湘江北上,在岳州渡长江,北上进入襄阳,再入河南南阳境内,从河南再进入山东!我军不进入江南,也不走合众国防区,所经之处,只称北上伐清,不谈对南京朝廷承认与否,沿途州府,若自称朱明,我便可向其强索钱粮、征调丁壮牲口和船舶,若是不给,便是清廷,直接命军攻掠也就是了。”

    “如今长江沿线,便是湖广洪承畴麾下人马最少,又调遣去了江南,余下顶在贵州和江西境内,钻这个空子北上,又都号称明军,倒不算难事,想来湖广的官府和军队也想不到我军会北伐,也不敢轻易开战的。”林士章微微点头,同意了李定国整体的思路。

    “那晋王准备带多少兵马?”黄蜚又问。

    李定国道:“兵马自然是多多益善,既然诸位也同意,便是三藩合力,我计划出兵五万,马步各半,此次出兵,以我为主,若是廉国公不弃,可为副帅,蜀藩兵马则由巩国公督领,诸位以为如何?”

    琼藩三巨头,袁时中年纪最轻,是唯一能出动的人选,而蜀藩藩主刘文秀与李定国同出一脉,在李定国不在的时候,可代为执掌藩务,而巩国公白文选也是精强之辈,倒也不算差。

    “好,我同意,我们琼藩出一万五千人。”林士章表态支持。

    最终确定,琼藩和蜀藩各处一万五,晋藩出两万,李定国点点头,取来纸笔,写下几个名字,说道:“我准备成立一个预备军官团,北伐期间,若有占领、纳降,可由这些人掌军,这是晋藩名单,只点将而不点军,诸位也推荐一些吧。”

    刘文秀等接过名单一看,都是晋藩中的实权将领,却是一些不稳定因素,多是反对归附合众国,也不愿意丢权的,大家看过,也就明白了。此次北伐,精强之兵都要北上,这些人若是带军在北伐军中,沿途与南京朝廷若有接触,说不定就会闹出兵变夺权之事,而若是不带他们,北伐军带走主力,这些人要是在西南作乱,也是无人可制,索性,直接把兵将分割开来,将无兵调,兵无将帅也就闹不出大事来,至于纳降、占领之事,也不过是虚言罢了。

    蜀藩和琼藩一合计,也是拿出了许多名字来,李定国提醒道:“这些人暂且不通知,出兵时再通知也就是了。”

    “那晋王准备何时出兵?”袁时中问。

    李定国道:“如今江南这个局面,洪承畴肯定是要调遣湖广兵马的,那些人到了江南,我们也就该动了。”

    “至于调遣兵马,只以局势紧张为由进行换防,记住,只调遣兵马,不差遣地方,大军北伐所需要的米粮、牲口和丁壮,进入湖广境内再行筹集,以防被别人提早侦知,坏了我三藩大计。”李定国敲了敲桌子,说道。

    众人点点头,又把各藩的将领细细考量了一遍,商讨了些北伐的细节,才是作罢。

    这可不只是北伐之事,既然定下这件事,那就意味着三藩彻底绝了对朱明的心思,一心一意的归附合众国,这个基调定下,一些事情也不得不重新考量了,林士章轻咳一声,说道:“晋王、蜀王,有一件事,老朽一直不得决心,希望问问两位的意见。”

    “您老请说。”对于林士章,二人还是尊重的。

    林士章道:“晋王弄了一个预备军官团,带走了一些不稳定的实权将领,确为善事,可藩下子弟中,对朱明仍有希望的,可不只是那些将领,一些实权文官、地方豪强也是如此,这些人,两位准备如何处置,晋王要出兵北伐了,到了山东,肯定要表态支持新朝的,走之前,西南大事还需要晋王定下个调子。”

    对于林士章说的那些人,在座的每个人都是犯难,因为那些人只有很少部分是朱明朝廷残留的官宦士绅,绝大部分都是藩下子弟,其中不少更是嫡亲子弟,要知道,在三藩确定独子继承制度后,每个实权人物的子孙都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长子或者嫡子留在身边培养,在藩内实职历练,将来好继承爵位和官职,而次子们要么在家里当纨绔,要么投身工商业,执掌家中产业,当然,大部分还是被藩内官将送到官学学习,继而考到统战学堂,这些人数量是嫡子嫡孙的数倍,学成之后不能为官为将,只有少量成为商贾,大部分却是前往合众国执政府和军队体系内任职,其实已经拥有了双重国籍,他们是最支持三藩归附合众国的,而嫡子嫡孙们则不然,随着老一辈的退役去职,这群嫡子嫡孙成为了反对归附的主要力量。

    这些藩主家的子弟还好说,大小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拿主意,但中低阶层有的是不稳定的人,这群人原本的诉求是希望归附后维持自己的利益和特权,比如世袭罔替的爵位和官职,纳税和法律上的特殊权利,而随着还都南京的消息传来,他们仿佛是抓住了一个希望,认为只要三藩支持南京朝廷,保持朱明的存在,自己的利益就会拥有传承下去。

    这些人要么是门生故旧,要么是子侄姻亲,可不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简单,若没有合众国,他们才是三藩的中坚力量。

    “要我说,劝是肯定劝不住,文秀不才,顶多能管住自家的子侄,以前的老部下,想管只能动刀子,可现在可动不了刀子。”刘文秀说道。

    “动刀子不成,现在还未归附,有什么理由对忠心之人动刀子呢,将来归附了,也轮不到我们动刀子。依着我,管不了索性就不管了,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把我们拉下水就好了,至于将来什么结局,看他们自己作死到什么程度,也看新朝的气量了。”袁时中颇为有些不在乎。

    林士章早知道这二人是这个意思,他主要看李定国的意思,说白了,这位晋王才是三藩的代表。李定国沉吟片刻,说道:“不管肯定是不行的,该劝还是得劝,说白了,他们与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闹将大了,我们也受牵连,但是管也要有个度,别让人以为我们也掺和其中。”

    李定国这话说的有些模糊,若平时,林士章不会再追问,可这次李定国要领兵北上的,这次不问就不会有下次了,他只能问:“晋王的意思是?”

    李定国微微一笑:“当然要管,而且要光明正大的管,但是要管给别人看,而不是对他们的行为负责,说白了,管是一种态度,管得了管不了,那就是能力的问题了。”

    众人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李定国的意思,现在三藩最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更好的融入合众国的体系内,这注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死人,而身为藩主的他们,也没有能力保住所有人。

    青州。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极为寒冷,行宫当值的侍卫穿着厚袍在这凌晨时分依旧难熬,护卫正在跺脚抄手,远看着内侍领着一个人来,连忙站好,两人从侍卫面前经过,护卫瞥了一眼,发觉跟在内侍身后那人,穿着打扮像是个商贾,却是一个光头,连辫子都没有,待其进了屋子,侍卫骂道:“现在的奴才忒也胆大了,连辫子都剪了,怕都是张存仁那样的狗东西。”

    “嘘,小声点吧,许是从大营外来的,不这个打扮,能穿过岛夷封锁?”另一人劝了一句。

    这个时间,顺治还未醒,内侍对那光头说:“索大人,皇上主子这几日服了新药,龙体康健了些,却精力却不好了,这个时间或许还在睡呢,待一会吧。”

    这光头是从北京来的使者,正是索尼之子索额图,他脸上带着急切,却是不敢打搅,又冻得着实厉害,不由自主了跺了跺脚,房间内传来了皇帝声音:“谁在外面?”

    内侍说道:“回主子的话,是京城来的使者,索尼大人差遣来的。”

    “混账东西,京城来人也敢拖延,快些进来。”顺治怒斥道。

    半刻功夫,索额图见到了皇帝,与传言中风烛残年的濒死模样不同,眼前的皇帝看起来还算康健,只是眼角耷拉着,似没有精神。

    索额图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想要陈说,但难以抑制心中的冲动,竟然直接哭了起来,顺治见他满身风尘,手和脸冻伤不少,宽慰说道:“你也是受苦了,想来为了到青州,也是吃了不少苦。”

    “奴才看到皇上康健,实在是.......。”索额图说了一句,又是哭起来。

    过了一会,索额图才是冷静下来,先是呈上皇太后和太子玄烨的亲笔信,又是递上父亲索尼交代的公文,顺治全都看过,又问了几句京城的情况,方说道:“知道你要穿过封锁,太后和索尼都没有多说,如今京城情况究竟如何了?”

    索额图擦了擦泪水:“青州大营久无消息,京城又接到江南、湖广作乱,临清战败的消息,人心惶惶,临清有逃兵回了京城,东番也大肆宣传,许多八旗子弟接到家人战死消息,更是人人戴孝.......。”

    “如今的局面,太后可有章程?”方才所说,顺治能猜到七八分,直接问了正题。

    “太后与家父一起,把哲理木盟、昭乌达盟的蒙古旗与辽西一带的察哈尔八旗向北调遣到了锡林郭勒草原,让其在那里过冬,免受辽东东番兵的骚扰,并委任了费扬古为呼伦贝尔都统,统帅那里的索伦、巴尔虎、达斡尔各部.......。”索额图把皇太后和索尼商定的事情说了一遍。

    顺治微微点头,知道这是皇太后和索尼在为大清寻找后路了,在辽东已经完全失去的情况下,后路不仅变成了退回草原,而且是直接退到大兴安岭以西的呼伦贝尔,那里已经属于漠北了,选择如此偏僻之处,而不是宜农宜牧的河套地区,显然整个清廷已经对关内的战争绝望了。

    听完了索额图的叙述,顺治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久,听到咣当一声,原来是索额图一直跪在地上,原本疲惫不堪的他受不住已经摔倒了,顺治连忙让人搬来凳子,扶着索额图坐下,索额图连呼不敢,千恩万谢之后才是坐下,却发现,顺治差遣走了所有人,只剩下了自己。

    “你能不顾性命之危,孤身穿越险地来此,足见忠心,朕有一机密之事,关乎大清生死存亡,却无信赖之人,你可否愿意替朕走一趟。”顺治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