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王庆山
几天后,二哥站在小旅馆的窗边,点上了烟,狠狠的抽了一口。 “妈的,这事儿办操蛋了。” “哥,咱们现在咋办?”傻哥依旧是那副傻愣愣的模样,也许是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此时丝毫不为现在的险境所担忧,坐在床上看着电视机,嘴里嘀咕的问道:“咱们都躲好几天了,还得继续躲?” “火车站那边都是警察,客车站也是。”二哥摇了摇头:“没法儿不躲,只能等风平浪静了然后咱们回老家。” 傻哥歪了歪脑袋,想着家乡的那一片成熟后金晃晃的麦田,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笑容。 是啊,家里有啥不好,比起这个不把人当人看的城市好太多了。 秋天很快就到了啊,家里的地也该收了,不知道今年的收成........ “回去之前还得办点事。”二哥打断了傻哥的回忆,把烟头掐灭,丢到了床头柜上用易拉罐弄的简易烟灰缸里。 “啥事儿?” “先往死里收拾一顿包工头这畜生,再把李子的腿给卸了。”二哥恨恨的说道,靠在了枕头上,双眼平静的望着天花板,想着之后的路该怎么走。 包工头之所以会想着除掉二哥跟傻哥,无非是两个原因,可能二哥也想到了。 要么就是他真害怕二哥跟傻哥这俩活雷锋一急眼,把所有的事儿都给抖了出来。 平下去就没事,要是上头的关系不够,而且恰好二哥他们抖出来的东西被某些人知道了,恐怕包工头他们那一伙人都得栽,连带着局里的人,估摸着死的人会不少。 要么就是包工头急眼了,这么些年恐怕还真是第一次有民工跟他动手。 二哥他们最初也是准备直接跑回老家的,结果去了火车站看见了一些巡逻的民警,他们二话不说就绕路走了。 也许那些民警不是来抓他们的,但他们依旧有犯罪者应该有的心态,那就是怕。 当时他们的第一想法就是,我操,闹大了,全都是来逮自己的。 “他娘的,吃里扒外的东西。”二哥骂骂咧咧了起来,越想李子这个帮外人对付老乡的畜生就越气,一个劲的骂着脏话。 如果说傻哥是木愣不会说话,那么二哥的口才就是相当的牛逼了。 傻哥自认在乡里也听过不少泼妇骂街,什么样的脏话都听过,但他今儿是真开眼界了。 “我操,这世上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脏话吗.......”傻哥暗暗想着,咽了口唾沫都不敢出声,生怕把二哥的火气引到自己身上。 过了少说二十分钟,二哥才感觉骂得有点口渴了,起身倒水。 “李子确实不是个东西,这个犊子......”傻哥想要附和二哥几句,以让他开心点。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二哥一听到“李子”这两个字的时候,脏话又层出不穷的蹦了出来。 傻哥忍不住用手把耳朵堵上,不再言语。 “我操......这世上还真有比刚才更难听的脏话......” 天黑后,二哥照例想要叫来旅馆老板送饭,但被傻哥苦口婆心的劝住了。 “哥,咱们能不能换点吃的,这老板弄来的饭菜压根就不好吃啊。”傻哥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我记得这边有一家东北乱炖,咱们出去吃一顿?” 二哥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行吧,咱们小心点。” 此时二哥他们所在的黑旅馆位于南港区出去一两公里,跟新河区交界的位置,老板人挺黑的,但从来不要顾客的身份证,只要给钱就让住,这也是二哥他们选择这里落脚的原因之一。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们在城区里小心翼翼的逛了一圈,发现这附近都是警察巡逻最少的地方。 而且新河区这一片他们多多少少还能认识路,出了这一块地界指不定就迷路了,遇见点紧急情况很可能就会变成无头苍蝇到处扑腾。 与其去其他陌生的城区逃难,还不如玩灯下黑,缩在这旅馆里等风平浪静。 不得不说二哥所做的决定很正确,这几天还真没条子来这边巡逻过,更别提找“凶手”了。 几分钟后,二哥带着傻哥走进了一家饭馆,叫来老板后,点了几份他们最爱吃的菜。 “还好咱身上还有点钱。”二哥把剩下的钱放进了兜里,笑着:“可惜咱们工棚里枕头下的私房钱了,想回去拿也没法儿拿。” “算了,这点钱应该够咱们回去了。”傻哥笑呵呵的说道,眼巴巴的看着厨房的方向,跟个孩子似的就差跑去厨房催了,一脸的期盼。 过了一会儿,菜被中年老板端了上来,等他将最后的一盘锅包肉放在桌上后,老板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操着一口标准的东北腔问了句。 “俩小伙子也是东北的哈?” 二哥笑着点点头,说,是啊。 “来这儿城里也是找活儿的吧?”老板很直接的坐在了二哥他们那一桌,气势很豪迈。 二哥又点点头。 “条子找的就是你们吧?”老板最后问了一句。 二哥不说话了,表情僵硬无比。 老板笑着点了支烟,抬起眼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饭馆,摆摆手:“别怕,我不是条子的人,就是随便问问,我这菜整得咋样?还行吧?” 傻哥表情木讷的看了看二哥,见他没说什么,本能的点点头:“好吃,味儿正。” “那就行,我也不是厨师,就是来这儿吃个饭的客人。”这中年人把毛巾丢到了一边的饭桌上,很自来熟的拿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块炒肉放进了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盐整得有点少,其他还行,看样子我手艺没退步啊。” 二哥沉默的看着这个中年人,并没有说话,表现得很安静。 中年人看了看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家乡感的笑容,跟长辈和后生说话似的,重重的拍了拍二哥的肩。 “东北人都团结。”中年人笑道:“我不会咬你们出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条子。” “你咋知道条子找的是我们?” “条子给的照片我看过,能认出来是你们。” 二哥揉了揉鼻子,无奈的笑着:“不是我多疑啊大哥,我就是被老乡人给卖了,要不然也不能落这个下场。” “一起喝点。”中年人把杯子递给了傻哥,示意让他帮忙倒一杯,嘴里问道:“来,给我说说你那老乡是怎么卖你的。” 二哥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正准备给这同是家乡人的老大哥说上两句,忽然看见某个熟人从饭馆外面走了进来,带着一身的血腥味。 “白宝哥?!”二哥惊呼道。 “哟呵,是你们俩小伙子啊。”白宝国一边掀起衣服擦着脸上的血,一边乐呵呵的走到了二哥这一桌准备坐下,但当白宝国看见同桌的中年男人时,表情稍微变了变。 白宝国皱着眉头问:“大王,你怎么在这儿?” 一时间,二哥跟傻哥都以为穿越进了西游记的世界里,我操还大王?怎么不叫大师兄呢? “有人到我赌档里面挑事,我过来看看。”中年人头也不抬的吃着碗里的菜:“来挑事的都是外区的杂碎,我懒得过去,就跑这儿吃饭了。” “腰里别着把菜刀你是冒充厨子呢?”白宝国阴阳怪气的问。 “去你妈的。”中年人客气的回了一句脏话:“开店的这伙计也是我们《东北帮》的,我来吃个饭怎么了?” 白宝国咧着嘴,笑得有些怪异:“我说你们《东北帮》的伙计啊,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哪儿都能看见你们这帮子人。” “你怎么来这儿了?”中年人擦了擦嘴,抬头看着白宝国。 这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完全看不出先前他对二哥他们的那种家乡亲切感。 原谅我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具体的词语可以形容他,总之用二哥的话来说。 他一瞪眼,二哥就感觉有点腿软了。 “今儿还说顺路吃一顿东北菜开开胃,没想到就遇见你了。”白宝国龇牙咧嘴的看着中年人:“店里的老板呢?我记得昨天还见过他来着......” “拿着菜刀去赌档办人了。”中年人平静的说,又问了一句:“你是顺路过来吃饭的?” “是啊。” “你顺路顺了十几公里?”中年人笑了起来。 白宝国指了指脑门上的血,那应该不是他的,因为二哥看得很仔细,并没有看见白宝国身上有任何伤口。 “被狐狸的人追了三条街,妈的。”白宝国气不打一处来的说:“这畜生也是打心眼里想弄死我了。” 狐狸? 二哥注意到了这个外号。 在这段时间里,他也因为白宝国的原因,多多少少的去了解了一些关于《东和贵》的事。 他当时心里就在犯嘀咕,《东和贵》里就有一个大混子叫狐狸,难道白宝国说的狐狸就是...... “谁叫你现在名气大呢,不打你打谁。”中年人幸灾乐祸的说:“你也够倒霉的,被追着砍了几条街,丢大人了吧?” “妈的二十个人啊,我能不跑吗。”白宝国气呼呼的瞪着他。 傻哥可没二哥那么懂事,见这俩老大哥聊得不亦乐乎,傻哥好奇的插了一句嘴。 “白宝哥,你认识这老哥啊?” “认识,怎么能不认识。”白宝国没有在意傻哥插了一嘴,把衣服掀了起来,露出了腹部的一条二十厘米左右长的刀疤,笑得很灿烂:“这就是他原来给我留下的,一刀进去差点没把我送去投胎了,我能不认识他吗?” 说着说着,白宝国喜怒无常的脾气似乎又来了,重重的一拍桌子。 “妈的,王庆山,你这一刀老子想起来就上火,你说怎么办?” “办个屁。”王庆山喝了一口酒:“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你个犊子咋这记仇呢?” 傻哥对于王庆山这三个字没有任何反应,说白了,他压根就没听说过。 二哥也是这反应。 王庆山?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