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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善心

    “蒲草,我是真的想知道,你蹲在茅房等纸是怎样的体验?有没有彷徨、失望、焦躁、难堪?”渝国的使团刚和苏子仲说要休息片刻,苏子仲用俚语跟雪瀚城派遣的护教军沟通了下,整支队伍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子仲对蒲草在茅房等纸的经历相当感兴趣。

    “你不烦试试。”蒲草已经懒得回答苏子仲了,蒲草很后悔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苏子仲听。

    蒲草寻了个位置离苏子仲远一些,省得瞧着闹心,背后的绞酋随着他的步伐扯扯长长一道雾气。

    越往深处走,绞酋的作用就越显现。这柄刀本来就是寒质陨铁打造,在大雪山这冰天雪地里,刀与天地中的寒气相通,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淡淡冰雾,稍一走动就如传令兵的烟火旗一般。

    蒲草不愿意回想在茅房的半个时辰。

    雪瀚城,迎宾楼茅房。

    蒲草痛快地解决了肚子里面的问题,趁着没人好好检查了被凌子公主踢痛的位置。

    受点挫折才能成长!男人,就要经得起考验!

    回忆起那一瞬间的柔软,手感真是好啊。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蒲草脑子里直有一股血往最头顶冲,某个受伤的部位正逐渐变大变硬。

    注意点场合,这是茅房好么!有意见回房间再提!

    蒲草双手干搓,打算分散下注意力。

    完了,我出门带的软麻纸呢?

    蒲草穿的皮袍是没有口袋的,明明记得出门带着纸攥在手里的呀,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干等着,看有没有相熟的人讨点纸。

    大雪山的茅房在屋内是敞开式的,两个蹲坑相连,进进出出谁在里面一览无余。

    铁打的蒲草流水的隔壁蹲坑。

    有个睦使上了年纪,许是吃大雪山的冷食闹肚子,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每次来都见蒲草花着脸稳蹲于此,看蒲草长相是个内陆人,好心劝了一句:“孩子,拉不出来也不能挠自己脸啊!”

    蒲草差点一头撞死在墙上。

    好容易来了个蒲草认识的堡丁,厚着脸皮央着堡丁帮忙取些纸来,说见一个睦国使团老者拉得停不下来挺可怜的,自己也帮不忙什么忙,只能捐了几张软麻纸。

    夹着腿进来,扶着墙出去。没办法,蹲上小半个时辰,蒲草两只脚早就麻了,每走一步都觉着踩在针毯上。

    朱幼植从使团后队赶上来,先是跟苏子仲说了几句,又拨马到蒲草身边,挤眉弄眼道,“能不能帮我取点纸来?”

    蒲草将绞酋握在手中,“来来来,纸没有,刀要不要,保证把你挖得干干净净。”

    朱幼植见蒲草黑着个脸,“生啥气呀,晚上就到雪鹰城了,我刚跟苏哥说了,交了差事咱就去眠月阁泡泡温泉喝喝酒,费用我全包,你去不去。”

    “不去是傻子!”

    大雪山,雪神殿。

    黄翊刚刚说了迎雪节的筹备事宜,基本已经准备妥当,只是领祭的长老人选还需要商议。

    近十来年,都是赵岚琇领祭,教内一众长老,数他辈分最高,声望也最隆,由他领祭基本上没有争议。

    只是今年赵岚琇身体越来越差了,登上几十丈的高台载歌载舞,还要用真气扩音让几十万人都能听见,确实也难为他了。

    总不能让赵岚琇把命送在高台上吧。

    雪神教十二名长老,除了赵岚琇和黄翊,其他的十名长老基本都分为几派。

    曹长老、邱长老、严长老与柏长老走得最近,教内最重要的军、商事皆被这几人牢牢抓在手里。

    钟长老、聂长老、李长老与裴长老私下里关系密切,把持着教内具体事务,曹长老一派主外,钟长老一派主内,互相渗透互相制约,都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能够东风压倒西风。

    至于何巍峰和另一名与赵岚琇小上七八岁的柏长老,坚定地站在丁逸这一边。

    能够担任领祭长老,在几十万信众的瞩目下登上高台,代表雪山子民向雪神表达膜拜之情,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和对雪神教贡献的肯定。

    因此,赵岚琇去不了,谁去就是个值得争上一争的事儿了。

    “论资历、论功劳,曹长老当之无愧,我建议今年由曹长老领祭,想必最适合。”邱长老邱盛率先表态。

    邱盛就是邱兴的哥哥,别看影灭在雪鹰城杀了自己弟弟,可邱盛与钟长老一派在教内依然保持沉默,半个字都没说,更没找丁逸要说法。

    对一些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的损害雪神教利益的事情,谁出头谁就被攻击,在座的哪个不是老奸巨猾之辈。

    隆国二皇子说的对,只要性命还在,手脚终究会长出来,忍得一时风平浪静,才会等来翻云覆雨的那天。

    要是冒然站出来,丁逸真要狠下心来拿出一些证据,可就真要身败名裂了。

    故而,雪鹰城人头滚滚,雪神殿里的人,都假装没看见。

    “曹长老这些年劳苦功高,呕心沥血为圣教的所有付出,大家是看得见的。按说曹长老领祭未尝不可,只是圣子曹馗之死还未查清,也许牵扯一些别的隐秘暂时也说不准,真要有什么事到时候丢的面子就大了,还是慎重些好。相比曹长老,我觉得选择钟长老更适合一些。”见曹长老一派的人表态,裴长老自然要站出来反驳。

    雪鹰城里的勾当不能拿出来在明面上说,曹馗之死倒是个最好的由头,钟长老一派自然不会放过。

    与往常议事一样,只要涉及到利益,雪神殿就会陷入相互攻讦、冷嘲热讽的死循环。

    丁逸待他们吵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黄长老最近在席雪城筹备迎雪节,经常去看望赵长老,不知道赵长老身体如何?”

    “比在山上更差一些,有几日我前去看望,赵长老多在卧床,即便走几步,都已需要家族子弟扶着。尽管我不愿意往最坏的地方猜测,但看起来确实撑不了多久。”最近黄翊在席雪城的时间多,将赵长老的情况向丁逸说了。

    丁逸叹息一声,“赵长老最疼韵儿,本还想着赵长老身体允许,还想请赵长老给韵儿主婚,哎。赵长老可有对黄长老说起过今年领祭的人选一事?”

    赵长老在教内为人处事有口皆碑,任谁都挑不出毛病,但凡教内遇事不决,赵长老都如一根定海神针,帮助几任教主解忧化难。他要是回到雪神的怀抱,对雪神教来说确实是一大损失。

    谈及赵长老,雪神殿内沉默下来。

    黄翊接着又道,“赵长老倒是对我说过,他就是想再领祭也有心无力了。至于人选一事,赵长老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诸位长老能达成共识更好,若是达不成共识大主祭又询问他的意见,他老人家推荐柏长老,在他看来,柏长老是最合适之人。只是赵长老还说,柏长劳岁数也不小了,平时静心苦研教义,愿不愿意接这个担子还要请大主祭询问柏长老的意见。”

    丁逸原本心中也想由柏长老领祭,只是柏长老性子散淡,曹长老一派与钟长老一派建议的人选都没有举荐柏长老,自己一锤定音决定由柏长老去面子上不好看,哪怕快要去见雪神了,赵长老的心思还是雪亮的,不愧是教内的砥柱之石。

    柏长老起身虚虚拱手,“本来领祭一事,我万万不敢与诸位更年轻功劳更大的长老们相比,但既然赵长老有所愿,我柏沉不敢辞。”

    见再无争议,丁逸终是做了决定,“那就辛苦柏长老了。”

    “哥几个走着,放开玩,银子管够。”离着眠月阁老远,就听见朱幼植的声音。

    由不得他不开心,以前来眠月阁,都是偷偷摸摸让娘亲塞几张银票,这次出门他老爹破天荒的大方,专门给钱让他带苏子仲几个小兄弟在雪鹰城好好玩玩。

    在大雪山,眠花宿柳从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就蒲草闷闷不乐,刚刚送使团去雪鹰城使馆,凌子公主下车时正好与他对视一眼,恨不得用眼神将蒲草大卸八块。

    “哟,这不是朱少堡主么,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男人都是狠心鬼,自己在大草甸上快活,可把咱们家夏荷想瘦好几斤。”朱幼植的大嗓门震天响,六娘正好在阁门口指派几个小厮挂雪灯,迎雪节就要到了,到时候雪花状的灯笼成片成片地挂起来,阁子看起来都能增色不少。

    一看朱幼植来了,六娘连忙小跑几步迎了上来。

    “我说怎么今儿早上雪雀儿叫唤呢,原来是几位少堡主大驾光临,眠月阁真是蓬荜生辉。”六娘转头又叫挂灯笼的小厮过来,“去把朱少堡主的院子收拾出来,再安排几个雅致的院子,让阁里最好的清姐姐准备伺候几位公子。”

    做这行的眼睛贼尖贼尖的,苏子仲与其他几人以前也来过,只是家里管得严,来阁里只寻着清倌人弹琴唱曲,不比朱幼植玩的开。只是有个与苏子仲一起的内陆黑小子眼生得很,一时拿不清底细,不好太殷勤,也不能太冷落,故而统统安排清倌人,只把朱幼植的乙等院子腾出来。

    朱幼植见六娘挺会来事,自己也觉得很有面子,毕竟他是眠月阁的常客,当下迈步先行,一幅主人做派,“哥几个先去泡泡温泉,我让夏荷温好酒,今晚不醉不归。”

    六娘凑到朱幼植身边,“少堡主常来,不用我多说什么,只是这次稍微留点心,丁守花使就在甲等五号院。”

    朱幼植一时没反应过来,“守花使怎么可能来这。”

    “嘘,我的少堡主哎,您小点声,别人听见可了不得。还不是为了曹圣子的事情,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您也别多问,小心点儿就成。”六娘赶紧扯住朱幼植的皮袍袖子,“手下人办事我不放心,您几位来了,我得亲自盯着点。”

    “行吧行吧,我跟他们说一声,你自去忙你的。”朱幼植当然知道丁扬,这段时间一直赶路,没得到丁扬出山的消息,既然丁扬在眠月阁,提前跟苏子仲通个气就很必要了,毕竟丁扬是丁雪韵的叔叔。

    苏子仲咋听朱幼植说丁扬在此也是大吃一惊,对丁雪韵的这位叔叔,苏子仲相对大雪山其他人肯定是要熟悉得多,非灭教危机守花使不得出山这是雪神教铁律,一心修行从不好女色的丁叔叔在此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难道雪神教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既然瞎猜,还不如去问个明白,苏子仲不再犹豫,拉上蒲草先洗去满身雪尘,打算换身干净衣裳带上几个伙伴去给丁扬请安。

    “莺儿,你过来,我屋内的点心放的时间长了,扔了怪可惜的,你随我去取了包上,送到阁东边的乞丐窝去。”六娘扭着已经不再纤细的腰肢,叫上打理花草的小丫鬟。

    “好的,六娘真是心善,雪神定会庇佑六娘。”莺儿嘴巧的很,掀着裙子跟六娘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