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枷锁
没想到圣皇也点头道：“九州大地，早已死气沉沉，雪恨有大逆之相，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 方雪恨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 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解灵山。 山上全是解灵木，全是令人眼红的财富。 山顶寒风萧萧，当圣皇踏上这片土地之后，解灵山不断有人影闪动，吵着他们汇聚而来。 那些，都是圣庭的供奉。 方雪恨一看之下，竟然有数十位之多，每一位供奉，都有不弱于采蘩的实力！ 这，才是大唐王朝的底蕴！ “参见吾皇！” 所有人全部跪倒，圣皇脸上洋溢着笑容。 “平身！” 他扫视众人，声如洪钟，一点也看不出病态：“今天，该来的人都来了，不该来的，也会来，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愿与吾皇同在！” 声音传遍解灵山，方雪恨也被情绪感染，热血沸腾，这就是帝王之威。 “咻！” 天边突然亮起一道光。 圣皇冷哼一声，伸出大手朝天一抓，那道光便被他抓在了手中。 那是一支箭矢！ “杀矢，言中则死，哼，南州丁家来得倒是很快。”圣皇随手一扔，方雪恨看到那支名叫杀矢的箭，寒光凌冽，十分刺眼。 此时，方雪恨终于明白了。 圣皇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天下蠢蠢欲动，今日会战解灵山，是关乎大唐生死存亡的一场战斗。 方雪恨突然有些茫然，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不明不白，就被圣皇带到了这里，要他亲眼见证圣庭的劫难。 是劫后余生还是在劫难逃？方雪恨不得而知。 “轰”地一声，圣庭供奉们突然开始四处飞散，方雪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有许多高手朝着解灵山围攻而来。 周遭元气剧烈颤动，多处同时爆发了战斗，声如雷动。 圣皇无动于衷，他身侧站着公羊寿和方雪恨，只是方雪恨实在不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虽然他现在是王级高手，可他发现解灵山目前最弱的人就是他自己。 大唐九州，绝大多数悟魂境高手都聚集于此。 方雪恨突然问出心中的困惑：“外公，我听说当初梁白月前辈帮助圣庭拿下了解灵山，他也只是悟魂境修士，为何会那么强？” 圣皇有些感伤，说：“当年他已经是悟魂境高阶修士，只可惜梁白月他死得太早了，否则，如今恐怕早已突破了桎梏，冠绝天下了。” “这么厉害！”方雪恨没想到梁白月竟然恐怖如斯，但遗憾的是就算他修为高绝，依然在解灵山一战中受了伤，可见当年那一战之惨烈，这也为梁白月的陨落埋下了伏笔。 “南州丁家有强者现身了！”方雪恨瞳孔一缩，看到两位强者联袂而至，身后都背着一张玉弓，显然是南州丁家的人。 “没想到南州丁家竟然没有被灵种给灭了，真是命大。”方雪恨从丁辽起，就对南州丁家没有好感，何况丁危楼在南州城外还一度想要自己的命。 公羊寿踏出一步，气势完全爆发，看样子准备动手了。 圣皇依旧没动，他看着天际，好像在等待什么。 随后方雪恨又看到了来自碧滔宗和烈风祠的高手悉数到场。 “没想到，这两家也会参与其中。”方雪恨对乾正初所在的烈风祠没有恶感，但他们今日所为，让他大失所望。 随后还有一些方雪恨无法辨别身份的人陆续赶到解灵山，不过还是敌人居多。 晚霞吻落日，青山映水上。 圣皇双目陡然爆发出精光，天边有一人一兽慢慢浮现。 “雪恨，这就是大唐最大的敌人。”圣皇转身对方雪恨说：“如果今天他没死，你一定要杀了他！” 方雪恨不知道那一人一兽是什么来路，但看到圣皇如此郑重，他点了点头：“外公放心。” 圣皇这才豪迈一笑，冲天而起：“宇文颢，多年不见，你还想再失一臂吗？” 方雪恨这才发现，宇文颢竟然是个独臂老者。 宇文颢的坐骑有点像一头牛，但却是牛头虎尾，毛发灰白，又比牛小了一圈，跟陆吾差不多大。 宇文颢手持长枪，坐在牛头兽背上，指着圣皇道：“李献祖，九州本该是我宇文家的天下，你李氏巧取豪夺，霸占了九州两百年，今天，是时候归还了。” “哼，我李氏族人能够掌控九州乃是天下归心，跟你宇文氏可有半毛钱关系？”圣皇不屑道：“乱臣贼子欲图天下，谋反之心路人皆知，宇文颢，你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宇文颢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圣皇李献祖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他不是早已病入膏肓吗？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抖擞？连说那么多话都不带磕巴。 “哼，就算你巧舌如簧也没用，”宇文颢不再与他争辩是非，而是阴沉道：“你不留在皇宫中等死，非要跑出来送命，我今天就成全你。” 宇文颢的年龄跟圣皇差不多，但精气神比圣皇要好很多，毕竟他身体健康，没有病痛。他骑着牛头兽俯冲而来，手里那一杆长枪被元气包裹，速度极快。 圣皇大手一挥，伴随出鞘的天狼剑飞到空中，两人短兵相接。 他一出手，碧滔宗和烈风祠的高手也出手了，这场战斗悟魂境以下的修士根本没有参与的资格，方雪恨只能在山顶旁观。 公羊寿的对手很多，加上南州丁家的两位强者，足足有接近十人！ 方雪恨这才明白了悟魂境巅峰修士的强大之处，比起普通悟魂境修士，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公羊寿或许最终会死在那些人手里。 不过在他死之前，他的对手会死多少人，方雪恨不得而知。 “他终究是老了。”方雪恨有些感慨，圣皇虽然与宇文颢等人酣战，但方雪恨看着他苍老的背影，心里有种悲凉之感。 英雄迟暮，就算他再强，也会败给岁月。 解灵山大战正在持续，南州城也不安宁。 归姝走了但身份还未取缔，原本的五王变成了四王，本是同一战壕的人，今天却兵戎相见于城外。 “商千斛，你这个叛徒！” 芷葵与丰明动站在一起，对面是商千斛和融飞尘。 商千斛不屑地笑了一下：“叛徒？大唐王朝本就是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是李昭临窃取了太子殿下的皇权，你竟然说我们是叛徒？” 融飞尘也冷声道：“太子殿下虽然未归，但如今老圣皇已经去了解灵山，恐怕过了今日大唐便成了无主之国，我们身为臣子，自然要为未来的圣皇分忧，铲除窃国之贼，便是第一要务！” 芷葵二人差点被气笑了，长公主是圣皇钦点的大唐继承人，李灵尧的太子之位早已被罢黜，如今在这些人口中，她却变成了窃国贼！ “太子殿下很快就会回归大唐，我劝你们不要冥顽不灵，”融飞尘说道：“只要你们诚心悔改杀了李昭临作为投名状，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替你们向太子殿下求情收纳你们。” “放屁！”芷葵忍不住骂道：“无耻逆贼，没什么好说的，要打便打吧！” 丰明动更直接，长剑出鞘整个人冲了出去。 李昭临虽然身在皇城，但对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包括南州城的动静。 “巢轨，”李昭临想了想，道：“巢毡老祖可好？” 巢轨的身影出现，他闻言就知道长公主要出手了，便恭敬道：“老祖前日还念叨着殿下，说有时间想拜访一下您。” 李昭临笑了笑：“帮我转告老祖，李灵尧出现在北方，即将回归，希望老祖能够替我将他永远留在那里。” 巢轨心神一震，长公主终于下了决心要手足相残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圣皇将死，到时候李灵尧与她之间再无半点情谊，生死相向是迟早的事情。 “还有，融飞尘的实力高强，芷葵和丰明动不是他们的对手，她们虽然曾经对我有些怨念，那是我的问题，你派人去一趟南州城，将融飞尘和商千斛杀了吧，至于芷葵和丰明动，让她们走吧，南州城，也不需要什么人坐镇了。” 李昭临心如止水，一点也不悲伤。 她知道今日之后无论解灵山的结局如何圣皇都会死，她也知道仅凭她自己区区气海境七重的实力不足以支撑大唐，但她突然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这片天下，原来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重要。 从始至终，重要的都只是人。 父亲将死，姐弟反目，皇家从来就没有半点亲情可言，她不想为了苦撑这片江山，再失去方雪恨。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她想回到最初，做好一个母亲。 褪下大红金缕衣，取掉五彩神凤金步摇，李昭临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重新打扮了一番。 没有沉重的枷锁，没有威严的气势，淡妆轻抹，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不知道恨儿会不会喜欢我这样打扮？”李昭临突然开始在意起别人的眼光，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她看了又看，觉得这才像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有烟火气息，有血有肉。 她终于满意地笑了，原来，天下不是天下，而是沉重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