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运气
书迷正在阅读: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柳尘王月婵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小说免费阅读全文、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小说最新章节免费阅读、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刚刚权倾朝野,就被女帝模拟人生、大晋:我真不是天命之子、布衣枭雄
乌兰山是大小揣旦荒漠中的乐土。 其西三十里有柯柯盐湖,南方有牦牛山、都兰湖与大湿地,北方是森林茂盛的哈里哈图山,东面穿过一百四十里山路则是茶卡盐池。 当地既有广袤林地适合放牧、也有大量可灌溉的土地能够耕种。 蒙古汉子在山下扎下绵延不绝的大营,修起一座城池。 这座城修得非常简单,下宽上窄的墙高一丈四四方方,墙基宽六尺、城上宽四尺,有尺厚的女儿墙。 城墙很低很窄,除引水壕沟外也没修其他防御工事,却已足够令阿尔斯兰感到骄傲……这是他主持修筑的城池,城池啊! 偌大蒙古,主持筑城者寥寥可数,从这座乌兰城开始,他阿尔斯兰也得算其中之一。 此时此刻,阿尔斯兰站在乌兰山下,看着这座夯土城池,心脏几乎要飘到天上去:依靠父亲留下的一万军队,让他诡异地找到了做大汗的感觉。。 阿尔斯兰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首领。 过去在喀尔喀,他的长辈们是喀尔喀诸部的首领,父亲只是诸多贵族其中之一,至于他自己,在诸多贵族勇士中并不特殊。 即使到了甘肃边外,父亲作为首领,他也只认为自己是这支蒙古军队几十名千户之一。 就算他手下掌握军队,他也不认为自己是首领……传统的游牧部落生活,并不仅仅只有战士,可他们只有疲惫、饥饿、东逃西窜的战士。 只有在乌兰山。 当绰克兔台吉发起东征不久,数不清的蒙古人从漠南前来投奔打进青海的蒙古豪杰——不是投奔绰克兔,而是投奔他,阿尔斯兰。 这些新来投奔的蒙古人,来自右翼土默特、永谢布和鄂尔多斯,他们是林丹汗西征战争中的失败者。 当战争结束,他们失去故土驻牧延边,循着绰克兔台吉寻找林丹汗的信使,一路逆行来到青海。 阿尔斯兰考虑过不接纳他们。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不是战士,强悍有力之辈在战争中或死或降,老弱也大半在去年春天的早霜中死去,活下来的人以残兵败卒与妇孺居多,对他们没有威胁。 他们进驻乌兰山后的一个月,这里日新月异,他们不再是一群各地流亡而来的失败军队,有了见多识广的老人和温柔勤劳的女人,甚至还有骑得一手小驹子的好小子。 六月草原,在圆柏青杨下,遍地油菜花开得灿烂,颠沛流离的人们终于找到安身之所,他们在草原在森林的篝火中放纵情爱,在无垠夜空下畅想未来。 欢声笑语中,阿尔斯兰找到了作为首领的感觉与快乐。 人们感激他,妇孺感激他宽宏有量,为流亡者提供安身之所;战士也感激他包容大度,为单身汉带来妻子与孩子。 有人对阿尔斯兰说,他是孛儿只斤,可以创造一个新的万户,乌兰部。 就像天空划过闪电,不过一闪而逝,却能在森林烧起熊熊烈火。也许说者不过畅快享乐后的随口一提,却如同执念般深深扎根在阿尔斯兰的心中。 他有一座城,有数以万计的部众、适合耕种的田地、望不到边的草场、取之不尽的盐湖、储量巨大的矿山、伐之不竭的森林、威力强大的火炮。 为何不能建立自己的万户部? 只不过凡事有好有坏,在人们越来越拥戴他的同时,他也不止一次觉察到骁勇善战的勇士们懈怠了。 随军僧人说这就是佛祖的旨意,一块梦寐以求的土地、甚至还有女人和小孩,他们不需要东征了。 阿尔斯兰拜着佛像,非常虔诚地在心里说了句:放屁。 生在喀尔喀最显赫的家族,尽管自己在同样的贵族中并不特殊,可他依然得到极好的教育,他不是傻子,不信这套。 他们在肃州边外沙漠里吃甘肃总兵的炮子时,佛祖法旨何在? 但信不信不重要、人们是否对教法经义有明确认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认同。 蒙古贵族讲究黄金家族的血缘,但蒙古的部众不能用血缘来团结,尤其是青海的蒙古部众。 自从俺答汗派人入据海上,这里就像失败者赶集,汇聚了从中亚探马赤军到贝加尔湖林中百姓的所有部众。 随便挑出两个牧民,他们可能有同一个爷爷,也有可能比崇祯皇帝和林丹大汗在血缘上的关系还远。 从元顺帝到达延汗,蒙古诸部历经多次分封,各部只是还使用过去的名字,但血缘上乱成一锅粥,何况早就不存在能把诸部拢在一起统称蒙古的强力大汗了。 那么靠什么来维持身份认同?宗教。 此时的蒙古处境尴尬,他们不能没有宗教带来的身份认同,但想依靠这个就必须被动加入雪山上的教派纷争。 这说来着实好笑,作为一个蒙古贵族,阿尔斯兰可能比很多乌斯藏贵族更希望雪山纷争恢复平静。 又是一门铁炮被锻造出来,阿尔斯兰看着属于自己的神兵利器,心中无比满足。 乌兰山制造的铁炮,参照的是卫拉特缴获斡鲁思强盗的铜炮,但阿尔斯兰无法进行仿制,因为他非常缺少铜料。 照明朝人的思路,没有铜料就用铸铁炮嘛。 阿尔斯兰倒是想铸造铁炮……别看铸铁炮沉重且没有铸铜炮耐用,以明朝的技术来说非常简单,刘承宗在山西得到两门红夷炮,就只留下铜炮,把沉重的铁炮扔在延安卫。 因为铸铁炮性能并不算好,它只有一个最重要的优点,便宜。 但放眼世界,铸铁炮的制作工艺属于世上第一梯队的技术难关,海上强权西班牙都不会,只有少数几个国家拥有这种技术。 在天启年间,瑞典出口铸铁炮引起了英国的注意,因为在此之前整个欧洲的铸铁炮出口完全被英国垄断。 这东西对大明来说是随时可以拿来用的技术,而对阿尔斯兰来说,是需要研究的科学。 调集大量工匠、有足够的材料,阿尔斯兰能锻造出最好的弯刀、最好的铠甲、最锋利的箭簇甚至能敲出一根好铳管,有现成的鸟铳仿制,各种零件也没有技术难点。 但是把一门铸铁炮放在他面前,给他再多蒙古工匠也仿制不出来。 不过仿制不出来可以走别的路,在聪明才智上人与人之间相差并不算大,阿尔斯兰的炮是大小跟狮子炮差不多的锻铁炮,用敲出来的铁筒做炮膛,外层参考哈密的火枪,用锻铁条一层层卷上去,正着卷完反着卷。 轻便且质量非常好,除了造价高昂、工时过久、口径较小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一个多月,他发动了许多匠人,只做出五门铁炮、二百多颗炮弹。 铁炮弹,也是匠人用锤子敲出来的,因为他们不会铸铁,草原上只有土默特的蒙古匠人会铸铁,但阿尔斯兰没参与东征,他手下没有会铸铁的人。 即便如此,由于每个从漠南漠北跑到乌兰山的人,都在各地有丰富的挨炮经验,所以每一门铁炮、每一颗炮弹锻好,对蒙古诸部来说都像一个值得欢庆的节日。 不过第五门铁炮锻好的这天,阿尔斯兰没来得及庆祝,就收到东边森林放牧的牧民急报。 “汉人地方的军队越过茶卡盐池,在山口修了座木堡!” 阿尔斯兰正摩拳擦掌着想试试火炮的威力,驰骋的马队自乌兰城外汹涌奔出,从湿地奔赴森林。 他们在山道间发现汉人正在修筑外层栅栏的山地木堡,趁堡垒仅有数十名守军,不等火炮运抵立即发起围攻。 围攻非常顺利,在挨了几十颗重铳铅子损失数十名士兵后,蒙古军队在孤零零的堡垒山下安营扎寨。 等阿尔斯兰抵达山下,看着居高临下的木堡,把周围打猎的牧兵狠狠臭骂了一顿。 堡子看上去至多百来个守军,以这种守军规模,想修出这座堡子至少要一个月,一个月了他们都不知道汉军把要道截断的事,阿尔斯兰认为这是牧兵的失职。 他还真是冤枉附近打猎的部众了,这座堡垒实际上是三天前修的,在开工第二天就被蒙古人发现。 木堡守将是千总钟虎麾下的百总,早就探明地方上适合修堡的位置,提前在东边备下修堡木料,从钟虎那要了三百人,赶着驴车直扑山口,连夜修起寨子,这才让大部队退后。 他的使命是遮蔽敌军探查东边情报,拖延两天时间,以配合刘承宗通知阿尔斯兰的计划。 这百总是刘承宗护兵出身,有一手非常俊的箭术,守城时一个人两壶箭、配合十几杆元帅府重铳就封锁了攻堡的山路,人少了就射、人多了就用五六杆重铳来一次齐射,围城的蒙古兵根本攻不上来。 不过等到第二天,阿尔斯兰的铁炮参战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为操持五门铁炮,阿尔斯兰专门组建了一个百人炮队,在炮兵的挑选上要求非常严格、奖赏也很丰厚,只要挑上炮兵,就赏一匹战马。 阿尔斯兰这也是无奈之举,在技术水平上,他一万多名部众每个人都能胜任炮兵。 除了那几个参加试炮的匠人,大部分人对火炮的了解处于同一起跑线上:都是被炮打过的蒙古小伙子。 哪个在草原上驰骋的好汉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拿炮轰别人呐? 这种情况下他不能随便指派些人去当炮兵,否则不能服众,得设立门槛儿……但门槛又不能太高,一下设立个太高的门槛,比如说摸过炮,那一下就刷下去一万多人。 阿尔斯兰苦思冥想,终于琢磨出两条非常苛刻的要求,既跟火炮关系不大,还能在当前条件下最大限度保证火炮威力。 第一条是都必须在历次战斗中受到过致命伤;第二条是还活蹦乱跳。 运气,炮兵的选拔标准是运气。 隔着二百余步,百十个蒙古兵把五门铁炮运至山道,也谈不上什么炮兵阵地,五门铁炮朝着山堡一字排开。 随后几十个僧人在火炮旁双手合十,请出庄严宝相的泥菩萨,佛号阵阵,五门火炮先后开火,轰轰炮声在山间回荡,把木堡上的军兵吓得够呛。 士兵们在炮声即将响起时就缩头缩脑,赶紧躲避到木栅后面。 最害怕的还是百总,他身为军官,必须直挺挺地把上半身露在木栅之外,小腿肚子直打抖,还要目光炯炯瞪着五门火炮。 没人不害怕炮,越是见过几场大阵仗的老兵越害怕炮。 因为这年头的炮不是能直接把人炸碎、震死的榴弹炮,它打的是铁蛋子,除非直接穿胸碎颅,否则一般中炮既不会直接上天、也没有妙手回春的机会,很可能仗都打完了人还没断气,是标准的不得好死。 炮响声势浩大,百总头盔眉庇下的脑门儿冒出一层细汗,眼睛快速在木堡中巡回,他心里慌张极了,刚才瞪个大眼硬是没看见炮弹落点! 他的兵倒是啥事都没有,部下各什长都在大声通报没有死伤的消息,反倒是他低头看向山下,聚在火炮附近的蒙古兵撤走一大片,还有人往山上跑。 百总都下令准备御敌了,才发现那些爬上山的蒙古兵又捧着炮弹回去了。 气得百总光想摔了头盔下去跟他们近身肉搏……哪儿有这么吓唬人的。 随后又是几阵轰击,驻守木堡的士兵发现敌人的炮有点不对劲,他们终于看出点门道了。 敌军拢共五门炮,每次射击,每门炮都有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两颗炮弹朝一个地方打的,而且打中他们的木寨,蒙古人看上去比没打中还着急。 似乎是因为他们打完一炮,必须要派人把炮弹捡回去,运气不好有一颗炮弹命中木寨,镶进木栅上,炮弹就捡不回去了。 守卫木堡的狮子兵连还击的兴趣都没有,百总也乐得锻炼士兵抗炮击能力,大伙儿隔着二百步被五门铁炮轰击,表情从惊慌失措到淡然处之,只花了一个下午。 等到傍晚,蒙古兵渐渐撤到林间休息,狮子兵也烧了木寨退军,临走给阿尔斯兰送去一名俘虏和一封信。 阿尔斯兰展开书信,找了个懂汉话的僧人念出来:“阿尔斯兰,你爹叫,不,是绰克兔台吉命你即刻率部携炮进军河卡草原,东西夹击刘承宗,万万不可耽误,落……” 僧人念完短信有点怀疑人生,抬头看看阿尔斯兰,低头看看书信,困惑地眨眨眼,再抬头看向阿尔斯兰:“那个,这信,这信落款是刘承宗,这是刘承宗写的信。” “哈!” 阿尔斯兰乐不可支,嗤笑一声瞪着眼睛对左右道:“他当我傻?这种假传军情我也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