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疆界
书迷正在阅读: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小说全文免费阅读完整版、柳尘王月婵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小说免费阅读全文、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小说最新章节免费阅读、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重塑新宋从携带百亿物资开始柳尘王月婵的小说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刚刚权倾朝野,就被女帝模拟人生、大晋:我真不是天命之子、布衣枭雄
刘承宗意识到罗刹探险队是通过河流往来西伯利亚,不免喜意涌上心头。 元帅府几乎以半游牧的方式在青海生存,他了解什么是游牧,游牧就是爆炸。 游牧是在无可奈何的灭亡边缘,选择剑走偏锋的生存方式,以艰难生存为代价,使用对土地环境要求较低的生产方式,换取广泛的骑兵,在局部战争中抵消人口劣势。 艰难生存涉及多个方面,诸如医疗、生育、教育、商业、传承、生产、抵御灾害,这同样都是游牧势力的追求,但有限的先天环境和特别的生产方式限制了他们的成就。 这造成游牧势力不够稳定,膨胀与收缩的间隔短、范围大,人口年年负增长,有可能突然之间强盛起来,也可能在一代人的时间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搁着自己就灭亡了。 所以游牧是爆炸,这种生存方式总和战争有关,要么向外爆炸胜利,通过战争夺取土地、弥补人口;要么向内自爆成功,通过内讧夺取土地、消减人口。 任何一种爆炸,只要失败,族群就没了。 成吉思汗的伟大之处,在于给无数个蹲在戈壁、草原、荒漠上等待爆炸的火药桶塑造出共同意识——蒙古。 游牧的历史自此掀开新篇章,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一炸就没了,足够大的基数让他们可以承受无数次爆炸,只要有几次寥寥可数的成功,就意味着一切得以延续。 而此时此刻游牧势力的全面衰弱走起了下坡路,原因之一就是相较于弓箭,火器的威力更足、致死率更大,增加了游牧势力向外爆炸的成本。 刘承宗能看见,卫拉特是很善于思考的学习的蒙古联盟,他们在成本有限的前提下,竭尽全力的增加向外爆炸的能力。 这体现在卫拉特诸部有大量不装备铠甲弓箭,全身上下只有皮帽、皮袄、布靴、长矛、战马和勇气的冲撞骑兵,和硕特部尤其如此。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不着铠甲使用火枪的士兵,这种仅用长矛的骑兵、仅用火枪的步兵,在卫拉特联军里能占到六成之多。 这种装备倾向于拼命,以长矛骑兵的冲击力、火枪的破甲能力,再加上他们的性命,来抵消中装甚至重装士兵的防御能力。 属于砸下字面意义的血本。 刘承宗欣赏这种敢于砸下血本改革的勇气,并且准噶尔的情报让他意识到,此时的罗刹探险队对卫拉特来说属于苍蝇落在汤锅里,药不死恶心人。 这对元帅府来说是个好消息。 崇祯六年的七月十四日,刘承宗带巴图尔珲台吉从南山堡进入青海湖南岸,搭乘车船抵达青海水师衙门。 早在他们靠岸之前,水师衙门的怀远校尉周日强就得到消息,赶忙换了一身戎服到岸边迎接。 实际上巴图尔珲台吉直到靠岸,脑瓜子都嗡嗡响,看见水师衙门规模庞大的仓场与船坞,更是被震惊的有点傻。 青海湖有空前繁荣的捕鱼业,更有前无古人的造船业,到处是跟沙俄寨卡船大小类似的大船往来不停,在南北岸边,均有数以百计的小渔船撒网捕鱼。 帆轮船奇特的船形,反倒是巴图尔珲台吉在这里唯一一件能够勉强理解的事。 只要看见船舱下层的体态格外健壮的蒙古水手,这个大家伙在海上动起来的原理很容易理解。 但他想不通为啥。 大元帅为啥要在青海湖造这么多船? 大元帅居然在一个完全由元帅府控制的内湖,造了几十条大战船。 那绝对是战船,船上还架着抬枪呢。 这个湖它确实很大,跟他们在巴尔喀什湖附近一眼望不到边的宰桑湖差不多大,但它没有敌人,而且也出不去啊。 这种行为在巴图尔珲台吉看来,几乎等于……吃饱撑的。 戴道子说:“这些船是用来运盐的,一样的路程,用船比马骡成本更低。” 巴图尔珲台吉满脸写都都是你这个安达不地道,居然骗我。 他相信船运成本低,但他不信是用来运盐的。 盐这不稀奇但对蒙古人很重要,在卫拉特的控制范围内有许多盐池盐湖,但这个东西……不至于造这么多大船来运。 戴道子发现珲台吉的眼神,愣了愣,随后他意识到文化差异,问道:“在你们那,盐是咋卖的?” 卖? 巴图尔珲台吉对这个词很困惑,他说:“每个部落都有请盐人,赶着牛车骑着骆驼去盐池,给盐池奉上奶和茶,把牛尾毛、骆驼鬃毛献给盐池敖包,然后把盐捞回去吃。” 戴道子表示理解,点头道:“那没事了。” 转头他就去找正跟周日强说话的刘承宗,趁二人交谈间歇,报告道:“大帅,瓦剌没有官盐专营。” 刘承宗正跟周日强聊造船的事呢,突然听见这句,他寻思不应该啊。 就算以前没有,经历大元,难道蒙古人还不知道控制食盐吗?随后他又转念一想,琢磨过味道,盐铁专营,它是需要定居环境的。 不定居,即使专营,也只能一个小部落一个小部落的专营。 无法起到官府垄断的效果。 刘承宗认为自己有必要帮助卫拉特实现定居,至少是半定居,否则卫拉特贵族们恐怕很难快速敛财,以用来在元帅府购置军械。 这样挺好,窜动卫拉特跟罗刹人在鄂毕河上打仗,创造需求;再教他们定居,扩大收入;再帮他们花钱,提供军火。 最后达成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一个好结果。 刘承宗很想看看,和硕特枪骑兵、准噶尔火枪手、土默特水兵、青海战舰、甘肃边军这些风牛马不相及的东西组合到一起,会在西伯利亚拼凑出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不过此时周日强有更吸引刘承宗的东西,他问道:“你见过寨卡船,你怎么会见过寨卡船?” “大帅,属下并没见过寨卡船。” 周日强拱拱手,随后道:“不过在浙闽两广,有种名为蜈蚣的战船跟大帅说的很像,其船长六七丈,宽一丈五,船身狭长,两舷各置桨数十支,摇动时如蜈蚣脚伸张,速度奇快,载员百余,船头藏大炮、两舷布佛朗机,是不是跟大帅说的船型很像?” 刘狮子哪知道这个呀,他越听描述,越觉得像一条武装龙舟。 他知道自己不是行家,在中间传话恐怕也传不清,便转头让戴道子、珲台吉跟周日强谈。 他则走到一边,让人给俱尔湾通报,让师成我带何信与几个兵工厂设计的老工匠过来。 水战不同陆战,陆战打输了还能跑,水战船被击沉,船上的水兵基本要全军覆没。 舰上军火器械也是重中之重,虽然不一定要把军火价格算在船上,至少刘承宗要做到心里有底。 等他吩咐完,一转头,周日强和巴图尔珲台吉相谈甚欢。 周日强在这边形容蜈蚣船的模样,戴道子在中间翻译,珲台吉负责在那啊对对对。 等他们交流完,就见周日强面色慎重地抱拳道:“大帅,如果是蜈蚣船,恐怕不好对付,这船来自嘉靖年间与佛朗机人交战的缴获,后来闽广之地仿制,用来追击倭寇。” 说着,他作势要把刘承宗请进水师衙门,在进衙门路上,离珲台吉稍远,这才道:“大帅,周某过去在山东造的是渔船,在水师衙门造了些船……那也只是武装民船,更何况就算能造战船,总不能让蒙古台吉把船从青海扛回天山吧?” 扛回去? 周同知挺有想法。 刘承宗前脚迈进水师衙门,边走边道:“我打算在天山造船。” 周日强停下脚步,像被一道雷劈在天灵盖上,整个人定在当场,顿了顿才快步上前撵上刘承宗:“大帅我是保定人你知道吧?” 刘狮子点点头,疑惑地看向周日强:“我知道啊。” “一个保定人到天山去,这是给我流放了一万里啊!”周日强还念了句诗,道:“一去一万里,千之千不还,崖州何处在,生度鬼门关。” 刘承宗笑笑没说话,只是让戴道子带珲台吉在水师衙门转转,随后带周日强进了衙门,坐下才道:“周校尉可知道,我在青海办水师衙门的初衷是什么?” 周日强言之凿凿:“运盐!” 刘狮子笑出一声:“既是运盐,为何要造战船呢?” 周日强对答如流:“弹压海上诸部,防备拉尊偷袭。” 刘承宗缓缓摇头,跟蒙古人打海战,难得周日强不觉得这事很滑稽。 他坐在主座上,微微扬着下巴,脸上带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骄傲,侃侃而谈:“历来北方政权南下,都会为江淮河道所限,我在青海建立水师衙门,本就不是为了青海。” 他的手在茶案上轻点:“而是为竭尽所能,培养出优秀船匠和老练水兵,以便将来介入中原时控制江河,运盐只是为了给水师找个活儿干。” “我的水师从来不是什么咸鱼作坊,他们是真正的水师。” 坐在客座上的周日强三番五次想要开口说话,身子在椅背上靠了又起,起了又靠,最终却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他记得很清楚。 刘承宗在崇祯三年的秋天率军挺进青海,抵达青海的第一个冬天,人们钻进冰天雪地的地窝子里,像一群丧家之犬。 第二年开春,他们建立了水师衙门。 当时刘承宗说得很清楚,造船,造船为了运盐。 周日强从来没有青海水师衙门当作真正的水师衙门,他尽心尽力造船,只是因为每月有一千七百担青盐从茶卡盐湖运往新城。 青盐是元帅府的支柱产业,每担上好青盐进入河湟,值银二十六两。 毕竟任何人都知道,青海湖里的水师是出不去的,周日强就算造出再好的战船,也无法开出青海湖。 但此时此刻,刘承宗说他筹建水师衙门,不是为了捕鱼运盐,还是为了培养船匠和水兵,用于逐鹿中原。 实际上周日强对元帅府未来发展,是有所估计的。 即使掌握康宁府,帅府军队也难以由雅州入川,倒是由康宁向拉萨河谷挺进更为简单,而向东征伐,仍然要靠西宁府。 他们有很大可能夺取兰州,霸占甘肃,进一步收取六盘山以西的宁夏、固原、临洮、巩昌。 最终战线会定在平凉、秦州、凤翔一带,反复拉锯。 因为汉中和关中,是朝廷不能丢掉且易守难攻的重地,在周日强眼中,这大概就是元帅府的最终模样……实际上就他想的这些,都已经可以说非常遥远了。 可现在刘承宗说,他在进入青海的第一年,就已经考虑着攻占汉中、水师袭湖广,横舰江淮的事了。 这是一种非常魔幻的矛盾感,仿佛刘承宗画了一张大饼,啪地一下拍在周日强的脑门儿上,把他砸蒙了,哑口无言。 刘承宗却不紧不慢,道:“元帅府可以在青海湖里造战船,也可以在青海湖练出一些经验不算丰富的水兵,但永远都不可能在青海湖里打仗……所以要打仗练兵,必须去外面。” “可大帅,那也太远了。” 说实话,周日强觉得这活儿,还不如让他回宁州当知州呢。 “确实很远,我哥也会过去,还有几千军队,此外还打算从甘肃招佃,所以有三个大事,一为操练水师、磨练造船技艺;二为教化卫拉特数十万百姓;三为接引甘肃移民。” 刘承宗摇摇头,看向周日强道:“我不知道这三件事除了你,还有谁能办得好。” 周日强眨眨眼:“教化,数十万百姓?” 这场战争才刚刚结束,周日强觉得似乎不应该用这种词来称呼瓦剌鞑子。 “对,他们要学中原言语了。” 刘承宗点点头,起身道:“西征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在比邻冰海的极北之地,几条南北贯穿的大河之上,造船、修堡,建立一支江防舰队,步步为营,勘探当地矿山,最终目的是迫使罗刹国和谈立约,划定疆界。” 周日强听得脑瓜子嗡嗡,他自问在北方也是见多识广的官员,但刘承宗言语中的北,跟他所知道的北,有一点小出入。 他问道:“疆界在哪?” 刘承宗摇摇头:“他们的军队到不了西宁,我们的军队也去不到其国都城,所以疆界定在哪,就看你们了,我们的江防舰队开到哪里、堡垒要塞修到哪里,再也无法寸进,疆界就定在哪里。” ------题外话------ 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