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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的雨 第四章 初来时

    

    老道士约摸着是六七年前来到这儿的。

    究竟是六年,还是七年,城里的人也说不准。陈家酒坊的老板说他是六年前来的,因为他六年前第一次见到老道士来他酒坊买了一葫芦黄酒;而码头上跑河运的汉子却说是七年前,因为他七年前第一次看见有个道士搭了他刚买的新船进城,但是不是这个老道士他也说不准;而江老四则说应该是六年半,因为老道士六年半前开始住在他的院子里的。

    然而到底是什么时候由来的,小城里的人其实也并不关心,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大家可以在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不过他们可以肯定的是,老道士刚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带着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是六年前老道士抱回来的。

    城门口的石门街的李婆婆说她亲眼看到那天的情景:“那个老道士抱着一个小孩在雨里跑进了城里面,那小孩还一路哭着嘞,那个声音咯,听的我这个老心肝都痛咯!”不管是何人来求证的时候,李婆婆都是如此心疼地说道。

    出了如此大的一件事,几乎整个小城里的人都知晓了,拓船街的汉子妇女们,甚至其他几条街上的住户,都从各自的家里跑来围绕在江老四的老院子旁,想看看这个被老道士抱回来的孩子究竟有什么奇异的模样。

    有人说这是老道士乡下帮人算命时在田里捡的小孩,还有人说这是老道士从乡下人家买来给自己送终的,甚至有人说这个孩子是老道士从水里捞起来的,是水鬼化身,将来要成祸害。

    众人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最后有个头上裹着灰棉头巾的妇女往大腿上一拍,说了一句:“这该不会是老道士从哪家偷来的吧!”

    偷人小孩这可使不得!放在整个大秦朝所管辖的广阔天地里,这也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何况是在这种小城里面,上次有个外镇人来城里偷狗,都被一群人追了三条大街。

    众人你来我去的也拿不准主意,于是推选出一位被称做“报官人”的壮年男人陈家老二去县衙击鼓报案,拜托其一定要带着些官兵过来。

    等到陈家老二带着一伙人走后,众人便又围在江老四家的院子门口,说怕老道士听到报案就跑了,所以围在这里堵着老道士家的门嘞。

    老道人听起来倒没有要跑的意思,因为院子里孩子大哭的声音依旧响着,众人等的心急,想了个法子,叫几个强壮的中年人蹲在墙底,上面再踩上几个轻便的青年人,这样便可以看见院内的情况了,自家小孩踩自家长辈,不算是失了规矩。

    法子刚刚提出来,众人便分散积聚成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小团体,中年健壮的汉子主动蹲下,露出结实的后背,示意自己后辈踩上去。

    有个少年人还在犹豫着该不该踩这肩膀,那个蹲在那里的汉子破口大骂道:“你个小短命鬼,好不容易有次踩我的机会给你,莫自己不知好坏!臊的那少年人不知所措,最后咬咬牙跺跺脚也是踩上去了。

    如果从拓船街外面看,可以发现这围墙上已然趴了一整条街道的人梯了。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一众不能组成人梯的人急躁向着站在上面的人嚷道。

    “差了!再起来一些!”青年人们没有经历过这种有趣的事,自身又没有完全长开,便迫不及待地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发现还是够不着,只得向下叫喊着再高一些。

    “站起来,下面的站起来!小心,莫摔到了!”众人看着如此关键又刺激的场景只能站在原地叫唤,当时只恨自己的爹妈没有把自己多生的高一些。

    “就快看到了,就快看到了!”其中有个身形较高的少年,眼看着双眼要没过这堵围墙的顶,便高兴地如同中了儒科状元般叫喊道,结果一得意,脚下的气力便松了些,连同下面顶着他的长辈一齐向后面的青石板路上倒去。

    这要是摔到地上石板上这可真要命,运气好摔到背,都得火辣辣的疼上好几天;要是摔到后脑勺的话,较轻的那头上得敷上些药膏,静养个数十天也可以下床走动;严重的现在老道士就在院子里,可以随时请他出来做场法事,连找办白事的人的功夫都省了。

    围绕着看戏的众人见此赶忙走上前来扶住两人,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的扶住少年的身子,慢慢地将受了惊的少年从壮年汉子的背上托下来。

    那汉子显然也是知晓其中的严重性,虽然有些恼怒但也没有在众人面前说出口,只是懊恼与这第一个看到院子里的名头无缘了,气道:“什么都不懂,做个事都做不了!”

    “陈家老二了!陈家老二来了!”拓船街街口传来了众人异口同声的话语,就像来的不是什么陈家老二,而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这声音先是从街口传到江老四门口的众人耳中,随后便是从街中段传来,再着便是从街后端传来,最后到了街末尾的这间院子门口。

    陈家老二大口喘着粗气,跑到了这拓船街的街尾,弓着腰,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累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缓过来。随后接过旁人递过来的一杯茶水一饮而下,说道:“官,官兵马上就到,我先过来给你们通个信儿。”

    众人一片欢呼,爬墙的,在门缝旁偷看的,都停了下来;那带了茶水的,叫上几个熟悉的妇女孩童,在各处倒了些茶水;至于那“报官人”陈家老二么,则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捏胳膊的,揉腿的,端茶送水的,一个都不少。

    陈家老头子笑的直眯起了眼,不停的夸赞着儿子有本事。有个倒水的中年妇女见状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有出息,你看看这体格,壮实的很!这手,这腿,一下能扛起上百斤的石头嘞!”

    “哪有的事!我当时也就是看他在家里无所事事,叫他去郡城里当了几年兵而已,练练他的身体,这算什么,我听他说啊,那郡城的教头可是一拳能打碎像咱们城门一样大的石头的人呢!”老头子笑呵呵地乐道,就仿佛那个教头是他的儿子一般。

    “那可了不得!”众人惊讶无比,听那外来的生意人说这种人,那都是朝廷的大人物,是要当将军的!于是更加推崇的说道:

    “老二可了不得,在这将军下好说歹说想必也学了些本事,真有出息!以后怕不是要可以当个校尉!说不定同样也可以当个将军!老陈啊,你以后家里靠他光宗耀祖嘞!”

    陈家老头嘿嘿笑着,掏出自己的雕花黄铜小烟枪,塞了些烟叶下去,陈家老二见状,很是机灵地拿出火折子给自家老头点上,有些劝解的说道:“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在郡城的时候那些老爷公子们都不抽这东西的!你也少抽点!”

    众人刚想说些“这孩子真是孝顺的话”,以称赞这父慈子孝的儒家美德。刚巧这时巷口传来了“官兵到了——速避——”的吆喝声,便同鸟兽般齐齐地散了。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灰蓝色棉质兵服,腰上皆挎着一把弯柄长刀的兵丁来到了巷子深处,为首的那个先是用眼神扫了下散开的众人,随后低沉的说道:

    “是这家住户么?”见众人点了点头,便挥了挥手示意一个嗓门极大的部下走出,那大嗓门兵丁朝里面喊,那人走上一部喊着:“里面的住户听着,我们是剑邑县衙的官兵,有民众前来奏你疑似有诱拐孩童之罪,还望将门打开,如若不然我们强闯了!”

    在大秦国,未经允许擅闯他人宅院是大忌,虽然从大秦国律法上只是可以定个鞭六十,上月的牢狱之灾的小罪。但是在民间这种事可不小,这种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好比在小城里遇到了从外面来的拐卖孩童的“麻拐子”,小城里的众人将其打到半身不遂,县衙里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见两扇木门还紧锁着,那带头的兵丁也是有些怒气,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吃朝廷这碗饭的,你里面住着的又不是什么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只不过是区区一个穷苦老道士,居然敢如此藐视朝廷律法,这怎么了得!便大手一挥,示意众人打算破门而入。

    带头兵丁抽出腰间挎的弯柄长刀,双手握紧,猛然运了一口气,随即大喝一声:“斩!”一刀将木门从上而下劈出了将近四尺的裂缝,其余几个兵丁接着也是一同跟着喝了一声:“斩!”便将可怜的木门斩了个通透。紧接着就是两个兵丁走上前,伸出脚一同蹬了下去,一脚下去,这可怜又通透的木门便碎成了木片。

    一旁看戏的众人见此都高兴的大喊:“开了开了!”刚刚叫嚷完就有几个心急的民众想往里面挤去,那两个踹门的兵丁一把将其拦住。

    为首的那个依旧握着弯柄长刀,小心翼翼往这个普通的小院里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威胁后,便转过身对着众人说道:“诸位乡亲莫急!容我们先进去探探情况!要是没有危险,再叫大家进来。”

    门口众人听见了这样一番话,也都不闹腾了,只是个个围在门口,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几个官兵慢慢地走了进院门,警觉地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切物品,正堂的紧锁着,西边厢房也是如此。唯有东厢房的门半开着,还时不时传来孩子的一阵哭声。院正中的一口青砖老井上面的粗麻绳还在辘轳上转着,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一样。

    走在前面的兵丁探头往井里一看,发现井下面有个人影在水里沉浮,原来是个掉井里的人!当即把手里的官刀丢在地上,一边扯着辘轳上的粗麻绳一边对几位同伴大喊道:“有人落水啦!快来搭把手啊!”